皇甫敖和天烟是难以置信,但商砚却是担心,他相信叶凌不会这么做,叶凌曾说过可能会变的奇怪,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叶凌已无法自主思维了。
深吸一口气,他必须冷静下来,和对方共渡这个难关。
于是他手心光芒流动,隐含威胁道:“把你知道的一切,立刻马上告诉我,否则现在灭了你。”
“问天。”阿鲲急了,大吼道。
“阿鲲,呆在原处不要动。”叶问天淡笑,依然是绝世好风度,“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本是一片生长在黑海的普通叶子,天死时我恰好在他旁边,大帝已是修炼的巅峰,而天已至大帝的巅峰,他的精血滴到了我身上,于是我开智了。”
“一开始我只是懵懂的,直到有一天,他又出现了,他看起来很阴森,但却丢了修炼秘籍给我,并告诉了我他名字,随着修为越来越高,我冥冥之中感应到我欠天的恩情,所以我给自己起了名字,叶问天,我要去问问天到底要我为他做什么?”
“天说,他想复活族人,想与昊在一起,想打破世界壁去往新世界,那日天嘱咐了我很多,第二日他用尽全部力量救了皇甫敖和天烟以及昊,然后倒退至了幼年期。”
“不出天所料,天烟选择封印二人的记忆让二人平凡过一生,于是我按照天的吩咐,找到了天烟二人,告知他们复活族人的方法,之后便在叶家一直守着一直处于婴儿期的天,促成今日这个局。”
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有了解释,为何叶问天总是凑巧救了叶凌,非是伪善,而是早有预谋,“海里那次,你是不是知道天和昊的东西在那里?”
“没错,天说,唯有经历挫折才会成长,所以我一直装作伪善保护他。”叶问天条理极其清晰,眸中并无多少感动,他只是为了还恩情,但并不对天感恩。
商砚带着看透一切的目光,“你就,真的没有一丝私心?”骗鬼呢?
“私心么?我打破世界壁,只为我自己,叶问天,除了那层意思,我还要问鼎天的境界,甚至比他走的更远。”叶问天干脆利落承认,他所做一切只为更强,其他并不重要。
“……”一片小小的叶子,也有着与天争胜负的豪情,很好,这很叶问天。
叶问天突然来了兴致,他问,“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一切幕后黑手是我该多好?现在,你该如何选择呢?”爱与大义,该如何平衡?
像是配合他的话语,叶凌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已然变为了纯红色,他嘴角的笑容相当邪恶,看着天烟和皇甫敖,“我教了你们复活族人之法,但这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等价交换的,你们是不是以为,那些天选之路的人,是自己做了选择才会死去,尚且有借口,可如今外面那些生灵,全因你们的私心而死,你们的灵魂将被打上生生世世的痛苦烙印,这便是你们要付出的代价。”
“你到底是谁?”天烟眸光剧震,她的生机即将消散,而这最后一刻的见闻,足以对她形成永生永世的心魔。
叶凌歪了歪头,无辜道:“我是你的弟弟,天啊。”
“不,天不会这么做,你不是天。”天烟很肯定。
“是啊,我不是天,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难道我就应该牺牲了吗?”这一声带着无数的重音,如无数的怨魂在嚎叫,“既然别人可以牺牲我来打破世界壁,那我也可以。”
在无数重音过后,叶凌神色挣扎了一瞬,又变为了单音,那双红眸中映着刻骨的温柔和疯狂,“阿砚,过来,我带你一起去。”
这是叶凌,又不是叶凌。
商砚还未说话,叶问天却面色剧变,“怎会如此?你不是天?”
叶凌抬眸看着他,眸中恶意闪动,“我当然不是,天早就死了,你的开智之恩,还不上了,有这个因果,你这一生,再不会有任何寸进。”轻飘飘的话语,打破了叶问天此生所有的希望,这简直还不如直接杀了叶问天。
他给了所有人希望,又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叶问天神色扭曲,好风度再也维持不住,“他玩弄了所有人,你以为你的下场会不一样吗?你只会比我们更惨,这种人,谁也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
商砚顿了顿,他抬眸,看着叶凌,叶凌也看着他。
一切一切的线索都指向叶凌,包括叶凌自己也承认了,但他却在那双红眸最中央,见到了未曾熄灭的光,这也是他两世最爱的、也最想要守护的地方。
于是他笑了,他与叶凌之间仅百步的距离,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走到对方身边,于是他动了,甚至没有多考虑一下。
他走的极慢,边走边说。
“叶问天,你错了。”
“天非他所杀,你想问天,所以他给了你机会,但你忘了,无论他是否给功法你,天都死了,所以你的退路是一开始就封死了,非他所封,相反,是他给了你希望。”
“天烟和皇甫敖想救族人,所以他给了他们方法,他没有逼任何人做任何事,一切决定都是他们自己做的,既然做了,不该承受后果吗?这很公平。”
叶问天神色有些迷茫,于是他又问,“可是他想要血祭世界,难道他给那些人希望选择了吗?”
“一个想要血祭世界的人,怎么会在意你们那点小小的愿望呢?何必布如此大的局,如此迂回,甚至连自己都赔了进去呢?”
商砚脚步顿了顿,他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带着他所有的信任和爱意,直视着叶凌的眼睛,眸光流转,嘴角扬起,“而且,他答应过我,而我,相信他,对吗,凌?”
千千万万的理由,均只是拿来说服他人的,而对于商砚,信任二字,抵过所有的理由。
“对啊,我答应过你。”叶凌如木偶般喃喃重复,一遍又一遍。
这是?言灵咒术,商砚简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叶凌狠起来竟对自个都下言灵咒术,他担心自己会失控,担心商砚会不信任他,所以下了这最后一重保障。
对方是如此的坚强,又是如此的自我,叶凌不信天不信地不信任何人,却将对他的一个承诺放在心间上了。
但他还是想说,“你可以,更相信我一点。”其实可以不用那么累,总是一个人承担。
叶凌亦认真回道:“可是,我自存在于此,就已失去了信任的能力了。”他想起了来处,他是怨气的结合体,是很久前那人血祭世界时留下的怨气结合体,所以他可以听懂所有生灵的语言。
所以,他阴郁,他多疑,他敏感,他心里的想法大多是阴暗的,他永远不会信任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他模糊记得自己带着一个目的而来,可忘了是什么。
所以他利用天的骨骼做了躯壳,伪造了身份,按照冥冥中的指引布置了这一切。
他看向身后的世界壁,只要他启用阵法,就可以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还可以天长地久将阿砚每一处都打上自己的印记,所以,为何如此信他?连他自己都不信会在如此诱惑下无动于衷。
那眸中的意味太明显了,商砚想不读出来都难,于是他说,“但,我相信你。”比你自己还要信任你。
红色退散,强烈的光芒自那眸中迸发而出,如天边长明灯,带着希望和美好,“如果你是那么相信我的,那就如你所愿。”
信任的力量,远比咒术有用。
于是四周平静下来,血祭之法平复下来了,但叶凌的身躯却开始消散,无数的黑气自他体内涌出,一路飘至那白海中,被信仰的力量的所净化。
那白海,乃是信仰所凝。
似一柄利剑直劈天灵盖,商砚想起了昊缺失的那部分记忆,昊并非无情之人,他只是被此地的怨气控制了而已,最后关头醒悟了,于是与天一起护住了那些族人,所以皇甫敖并不怨昊。
在那记忆的最后,此地的怨气因昊这一次成了实体,即将萌发神智,就在此时,一个白色的灵体飘了过来,白色自灵体剥离出去形成了白海,剩下的透明灵体与那怨气一起形成了一个新的生命,那就是叶凌。
为何在失去身躯后还能存在于此地?那是因为怨气护住了神魂不灭,而此刻,作为怨气结合体的叶凌自愿散去怨气被白海净化,那没有承载的神魂会如何?
【叮,事业线上升至百分之六十、七十、八十……】
身躯越来越透明,但事业线却越来越高,所以,叶凌来此,是为了净化怨气?可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做此等吃力不讨好之事?
商砚猛然想起很久之前血祭世界的那人,会不会恰好就是他二人中的一个?那么到昊和天身上就不是偶然,昊和天因为怨气家破人亡,他们欠这二人的因果,需要还。
而皇甫敖说过,叶凌身上黑气虽重,却没有血气,所有事情都指向唯一的答案,那个人,其实是他。
而叶凌来此,是为他还债。
如一只手剥开肋骨紧紧抓住他的心脏,他何德何能?值得人如此对他?
商砚几乎用上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扑过去抱住了人,轻如棉絮,他嗓音嘶哑,“傻不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