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闲散惯了的多数南高学生不同，在寸头看来，即便谢宁没有惹事只是坐在这里，那种格格不入的气质就碍眼得很，甚至比起段绫都过犹不及。
段绫那伙人是摆明了看不起他们，这豆沙包却不是。
就像现在他抬起头看过来，一双清澈的眸子倒映自己的脸，明明什么都没说，就好像已经衬得他多可肮脏可恶一样。
“外表看起来白白软软，实际骨子里都是黑的。”寸头嘴角讥诮渐浓，意有所指：“不过说实话，还经打的。”
谢宁四周看了看，表情复杂：“你想动手？”
“艹！”寸头突然面容狰狞，三分的火气顿时升到了十分，脱口骂道：“你们阳澄的都他妈喜欢玩这一招？”
衣领忽地被揪起，万万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动手，谢宁毫无防备，呼啸的拳风袭来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反射性闭眼的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那晚掉线的记忆碎片忽地闪过，以至于恐惧都变成了怔愣。
“姚赐！”
教室门口传来一声高喊，门边一直无人捡起的网球自半空凌厉划过，在寸头的后脑勺砸出一声闷响。
脚上的石膏已经拆了，走起路来却还称不上灵活，再加上一路的疾跑，来得人面容苍白，额间沁满冷汗。
谢宁从没见过这样的孟期久。
平日里熠熠生辉的眼眸，此刻阴冷如深窖，好似有只潜伏许久的野兽即将挣脱欲出，翻滚着令人胆寒的疯狂。
“你是不是想死？”他一字一句地问。
……
“哈哈哈妈的，姚赐那憨批被孟期久揍了，差点从四楼踹下去！”
高三六班，一个少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旁边的红毛看得眼晕，一把将他扯到椅子上。
“真的，姚刺猬真被揍了？”红毛语带怀疑：“他俩有什么打的？”
姚赐出了名的和段绫不对付，天天就想着去阳澄打架，在南高虽然算不上孟期久的跟班，但两人平时相处得还算和谐。
…或者说姚赐这刺猬对上孟期久，一身的刺儿必须得软上八分。
“孟哥不是去B市了么，回来了？”
“刚回来，好像家都没回就来了。”
少年兴奋劲儿还没过，接着有样学样：“结果姚赐就触了他霉头，哈哈哈哈你去看看，牙差点给打掉，下手是真他娘的狠！”
“为啥打起来？”红毛还是没听明白：“都放学了吧！在教室打？”
“好像是因为那交换生。”
“豆沙包？走，去看看他那衰样！”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老对头被揍了，红毛一咧嘴，兴奋地直搓手：“豆沙包还有两把刷子，不是说是个没见过的么，咋还认识期久？”
“不知道，是没见过，刚听走廊里有人说，好像叫什么？谢宁？”
紧跟在红毛后面，少年寻思了几秒，补充道：“不过特漂亮，白天我还在厕所听谁说，放学要堵他，好像看上人家了，现在估计没人敢了。”
“这帮狗比玩意真不是东西！”
红毛笑骂，已经放学了，怕看不到热闹，越发加快脚步往二班赶。
然而走了两步，红毛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放慢，最终停在二班窗边。
“谢宁？”
这名…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呢？
阳澄小霸王那对象，把小帽搞自闭的那个，是不是就叫这个名来着？
透过二班窗户朝里看去，看清谢宁的脸时，犹如当头一棒，敲得红毛脑子都木了。
少年在一旁啧啧围观：“你看那缩墙角哼唧那个，不姚刺猬么！还有孟哥，前脚发疯，后脚又变回人样了！看几次我都觉得瘆得慌！”
红毛吞了吞口水，看着正小心翼翼询问豆沙包有没有事的南高校霸，艰涩道：“姜沉鱼之前说的，孟哥藏着的小美人，不会就是他吧…”
“我看是了！”少年斩钉截铁地说：“孟哥平时哪这么有人样？”
“卧槽…但这豆沙包不是段…”
就好像嫌事情还不够混乱一样，音量调到最大的广播喇叭忽然响彻校园，打断了红毛尚未说出口的话。
“全体垃圾们请注意！全体垃圾们请注意！”
“段绫堵门来了！就他妈一个人！能打的都别走！”
又是一次堪称噪音污染的广播，滋滋啦啦的杂音里，传来姜沉鱼格外急促的喘息声，话音里夹杂几分压制不住的兴奋。
“孟期久！别他妈谈恋爱了，揍我算什么本事，来来来，今天弄死他！！！”
第27章 别碰他
假期结束的第一天, 阳澄高中的气氛比起往日活泛了不少，归根到底, 还是因为所谓的交换生计划。
“分手了吧？应该是分手了吧？”
“假期两人和猫卷他们去了趟度假山庄, 好像那时候分的。”
“真的假的啊？我还以为段绫会拦呢，看来两人也不是什么真爱嘛。”
“嗨，我之前就觉得段绫玩玩而已。”
“卧槽, 这还不认真，我可亲眼看见他俩在图书馆腻腻乎乎的，段绫那个洁癖都能忍，必不可能分！”
校园里对于此事的争议不断，吵了大半天后得出了个结论, 分没分手不知道，但闹矛盾了是肯定的。
谢宁去南高做交换生的事, 甚至比即将下发的月考成绩还要饱受关注, 绝大多数人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认定他去了南高，绝对要比在阳澄更倒霉，还颇有种假手他人的得意。
高三一班, 第一节课课间。
何漫卷轻手轻脚地坐到段绫前座，随便抛出了个话茬：“绫哥, 过几天我们篮球队该和南高打比赛, 你能来参加吧？”
潋滟的桃花眼从窗外收回，段绫抬腿将他的椅子朝前踢远半米。
“你一个球投不进，比什么？”
想起那次和谢宁的比赛, 何漫卷脸一红，梗着脖子挽尊：“嗨，我那不是让着他嘛！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故意输的！”
段绫扫过他臊红的脸，垂下眼梢：“不去。”
“为啥呀为啥呀！”何漫卷急了：“绫哥，你不来我们赢不了，肯定被那帮狗比笑一年！”
“你那菜鸡篮球队不可笑？”
指尖烦躁在桌上点了两下，段绫又看向锁死的校门，显然有了赶人的意思。
“也不全是菜鸡啊。”何漫卷小声嘟囔道：“那你不参加，我们少人，我看谢宁篮球打的挺好。”
段绫冷笑：“五个球投进一个，打的挺好？”
“绫哥，你咋连这都知道？你还一直看着他呢？”
空气霎时沉寂，段绫眸光晦暗，扫过何漫卷那只喜欢乱抱乱摸的手。
“不然看着你？你说，一只手能比赛么？”
这话说得饶有深意，一股危险的气息毒蛇般缠上他，何漫卷打了个激灵，下意识背过放在桌上的手。
除了性格之外，作为原书的万人迷主角，段绫的堪称完美的人设。
抛开万人迷光环所带来的负担，某种程度上，他是毫无争议的命运之子，只要他想，不感兴趣的知识领域同样能轻松学会，对于别人来说要跨越几年的山峰，可能抬抬脚就能迈过。
正因每一样东西都能无比轻松的得到，生活开始乏味异常，丧失了许多渴望和激情。
段绫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手里的课本，对于何漫卷口中的篮球赛一点兴趣都没有。
没消停多一会儿，眼看着就要上课，何漫卷眼珠又开始滴溜溜乱转，这时候不像猫了，反而像只绞尽脑汁的小老鼠。
“对了绫哥，上次我不输给谢宁了么，赌注是答应对方一件事，他倒好，就问了我个问题，还是关于你的。”
喘了口气，何漫卷再接再厉：“你俩这不挺那个啥么，怎么说吵架就吵架了，咳…总不会分手吧？”
听到分手两个字的一瞬间，段绫颇有些神经过敏地横了过去：“他还和你说过？”
何漫卷被慑得朝后一缩，说话都结巴了：“没，没啊，说什么啊？”
有些时候记忆力绝佳并不是什么好事，那本破本子上的内容再度浮现于脑海。
搞了半天，那些所谓的缠人和嘴欠，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谈恋爱，而是因为想分手，饶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天，想起时段绫仍觉得窝火。
令他更诧异的事，火气的源头更多在谢宁想分手这件事上，有关于本子上种种‘诋毁’，反而没有分手这件事更令他火大。
何漫卷灵光乍现：“对了，刚才我问谢宁他有没有被欺负，他说被人欺负了！”
段绫翻书的手指一顿。
片刻之后，他忽地放下书起身绕到何漫卷跟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
“别动，把眼睛闭上。”
何漫卷吓得瑟瑟发抖：“绫哥！我不说谢宁了还不行吗！别打脸啊！我老爸要…”
“少他妈废话！闭上！”
何漫卷闭死了。
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须臾之后鼻间隐约嗅到了一点浅淡的香气，明明闭着眼睛，何漫卷都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很艰难地在凑近。
他脸越来越红，正要在说话，却察觉到段绫忽地不动了，而他们之间起码还有半条手臂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