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欢迎回家。”
初六愣了一下，，紧接着眼圈发红，眼泪止不住地流出，大声哭喊着：“住持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及时赶回来，是我不小心护着身份，让世家盯上了普尘寺，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您……”
初六心中那根名叫“脆弱”的引线，一下就被住持慈爱的话语所点燃，原本压抑着的情绪，完全爆发了出来。她泣不成声地跪趴在住持的怀中，近似赎罪般地一遍遍说着。
住持知道初六受了不少的哭，轻轻地摸了摸初六的脑袋，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小六的头发都变长了。在山下这么久，还习惯吗？是不是过的很辛苦？”
初六不想住持担心，忍着抽泣，摇了摇头。
住持宠溺地看着初六，她一直隐藏在初六身边，又如何能不知晓初六过的好与不好，不过住持并没有说穿，看着初六变瘦了的样子，嘱咐道：“日后要好好吃饭，若是有时间，就回普尘寺看看，让后厨的大娘给你做些好吃的，补一补，知道吗？”
“嗯嗯。”初六像个孩子一样，趴在住持怀里，咬着嘴唇，用力地点着头。
这时，藏书室的大门再次打开，智贤走了进来。
“住持，柳小施主到。”
初六闻言，看向智贤身后那抹熟悉的身影，忙将脸上的泪水擦干，疑惑地看着住持，不明白为何这个时候叫柳沁颜进来。
“沁颜小友请进。”住持虚弱地朝下方地蒲团伸手，示意柳沁颜坐在那里即可，“初六也坐下去吧，我有重要的事同你二人讲。”
第189章 存善
智贤知道接下来的话，不适合她知道。她哽咽地走到住持的面前, 强忍着泪水, 对着住持行了三跪九拜之礼。
“住持……阿弥陀佛。”大抵千言万语, 都融于了那声佛号之中。
住持注视着智贤, “孩子去吧。”
智贤用力地点点头, 最后看了一眼住持，慢慢地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住持看着智贤的身影远去, 向初六问道：“小六, 你是怎么把智贤她们找回来的？”
“我从古玩街那边赶来，看到落雁山脚围了很多世家子弟，就打算从背坡上山。恰好到背坡的时候, 看到后厨大娘推着车刚从背坡下来，问清楚缘由之后, 才知道住持以及众位师叔们都有了赴死的准备, 所以……”
“所以你就把智贤她们唤醒，带她们从后门闯入了钟楼是吗？”
初六点了点头。
厨房所在的后门离钟楼非常近，再加上有后厨大娘在场, 那被铁板挡住的后门自然悄无声息地就被打开了。由于钟楼的重要性, 后厨大娘也非常清楚，经过商议之后, 众人决定转移进了钟楼。即使打不过，也不会被攻破。
“小六，我知道你的想法, 但还是有些铤而走险，下回要三思而后行。”住持嘱咐道。
“知道了，住持。”初六双手合十，像以前在寺里被训了一样，低着头。
柳沁颜跪坐在初六旁边，看着住持，心里很是悲伤。
在进来的时候，柳沁颜就注意到了住持的状况。脸色泛白，内力波动，精神状态反而较好，明显是那虫已经进了住持的心脏，导致住持有了回光返照的现象。
而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想必是住持的内力在压制毒素，一旦住持松了那口气，恐怕就……
住持发觉柳沁颜的目光，微微一笑。
“缘分这个东西当真是难说的很，没想到你们前世在一起，这一世依旧会走到一起。”住持和蔼地看着柳沁颜，又看了看长大成人的初六，不禁感慨。
“住持，您都知道？”初六蹙着眉问道。
柳沁颜也抬起了头，看着住持。
住持摇头：“具体的并不知道，但是和小六有关的事情都很清楚。”说着，住持按了一下身后书架上的一个凹点。
咔哒。
住持蒲团旁边露出了一个小暗格，里面一本线钉装的书，出现在三人眼中。
“这本书上记载了祈愿一脉的事情，小六可以拿着看看。”
初六伸出手接过典籍，翻开了几页之后，脸上有着不可思议的神情，但目光中又带了丝果然如此的味道。
柳沁颜知晓这是祈愿一脉的秘密，并没有上前，而是跪坐在原地，静等住持说话。
“看来小六有所察觉，非常好。”住持很满意初六在山下历练的成果，左手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说道：“祈愿一脉的秘密向来是口耳相传，但也仅限于功法诀窍的传承。其实，每一位在任者的事迹还是有记录的，只不过这记录不是祈愿一脉的人做，而是普尘寺来做。”
“就像古代帝王身边的起居郎？”柳沁颜思索之后说道。
“沁颜小友说得没错。”住持轻轻点头。
初六看着手里的典籍，明白这份典籍的重要性，可为什么会是普尘寺来做，真的信得过吗？初六在心里琢磨着，突然灵机一动。
“住持，普尘寺与祈愿一脉是一脉相承的，对吗？”
住持欣慰一笑：“对，一脉相承，而且祈愿一脉是法力与阴力同修，普尘寺的功法在法力上的修炼，对于祈愿一脉有着帮助作用，还可以让祈愿一脉守住心神，所以说一切都是有因果的。”
初六这才明白，为什么祈愿一脉的信令，会藏在普尘寺化缘钵的钵底，为什么很多事迹会流传下来，原来一直有记录留存，只要普尘寺的人现身，和在任者说清楚，那么在任者就可以看到这本典籍，进而讲给下一任听。
可是听完住持这么说，初六总觉得有些太过巧合，让她不禁怀疑自己陷入了一个局，甚至连她出现在普尘寺门口也是算计好的。
初六直视着住持，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我这一世的出身，是真的被遗弃在寺庙门口吗？”
初六屏息等待着住持的回答，却见到住持摇头。
“你这一世确实是被遗弃在寺院门口，普尘寺并没有特意寻找这一任的在任者，而且，普尘寺也是在祈愿之地出现百鬼夜行那时，才发现你身具阴气，进而怀疑你的身份。”住持手中的念珠，撵动的速度开始加快，注意到这一幕的柳沁颜，目光有一丝停顿。
初六放下心中的石头，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注意到异常。“那以往的在任者，普尘寺是如何知晓并跟随记录的呢？按我对前辈们的了解，他们一向闲云野鹤，是不可能允许别人跟随在身边的。”
“并不一定是时刻跟随。每一任普尘寺住持，一般情况下会秘密地跟在在任者身边，记载着发生的大小事情，当然，若是有不方便的时候，也会由在任者自己来口述，然后由我们记下。”
“那初六上一世的事迹，是由住持您跟随并记录的吗？”柳沁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抬头一看，却看到了住持赞赏的目光。
“初六上一世的事迹，是我记录的，但是跟随，也仅仅是这一世发觉之后才开始的。”
“那她上一世的事迹，您是怎么收集到的？”柳沁颜瞥了一眼旁边，看到初六也有些紧张。
“上一世的记录，是跟在初六身边的人，回来找我口述的。”住持沉吟了一下，看着初六的眼睛，沉声说道：而那个人，就是你的师父，白潇。”
“白潇”两个字一出口，初六猛地握紧手中的典籍，身体有些颤抖。
“我一直以来不以小六的师父自居，是因为，我曾测算过她的八字，想为她寻找父母。却不想她的命格复杂，只能勉强算出她有一个强大的师傅为她保驾护航。而且就在为她测算不久，普尘寺的大劫显现，也就没有让她皈依佛门。”住持说完之后，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却又跌坐了回去。
初六和柳沁颜看到住持的动作，连忙上前。
“无碍的，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活动活动也是好的。”主持手里的佛珠已经停止了转动，整个人僵硬地坐在蒲团上面。
柳沁颜闻言，不忍地转过头去，用衣袖擦去眼泪。
“住持，怎么会呢？您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上次我和柳沁颜还救了许老将军，当时许老将军也是中了虫符，我们两个一起出手肯定是没问题的。”初六擦去挡住视野的泪水，颤抖地向住持的手腕摸去。
可就在摸到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脉搏微弱到间断性地停歇，心脏跳动也变得越发无力，这已经到了生命尽头的征兆，根本救不了了。
“人固有一死，能没有痛苦的往生极乐，也是修来的福分，小六不要难过。”住持颤抖地握住初六的手，反而安慰起初六来。
柳沁颜看着初六悲痛欲绝的样子，再一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她心中的自责瞬间达到了顶峰，直接跪在了住持的面前。
“对不起，住持，死的应该是我，不应该是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初六不解地看着柳沁颜的举动，僵硬地转头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再说一遍？”
“小六，沁颜你们两个过来，我的时间不多了，听我说完。”住持打断初六的问话，想要去握住柳沁颜的手，却连抬起的力量也没有了。
柳沁颜见状，连忙伸出手去，并将她的手，叠在了初六的手上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