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北海君南海[重生] (丨林暮烟丨)
- 类型:穿越重生
- 作者:丨林暮烟丨
- 入库:04.10
“没错,”水镜笑看着他,“想要找到北海尽头其实容易得很,让船自行随风顺水漂流便是。”
解无移忍不住无奈一笑:“虽是容易,恐怕也无人能够想到。”
“那倒也未必,”水镜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兴许往后某日还真有人能歪打正着也未可知。”
入夜之后,北海之上愈发静谧,上弦月挂在中天,繁星点点倒映在海上。
解无移负手立于船头,衣袂与青丝皆被微风拂动,迎着月色星辉,颇有几分飘飘欲仙之感。
水镜曲腿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甲板上,观着眼前景象,不由便想起了六年前的南海。
那时年少的解无移一身储君常服惯用的杏黄,也是这样的夜,也是这样静立在船头,也是这样星光灿灿,风月晴朗。
水镜想起自己当初还曾在心底嘲笑过那些文人墨客,笑他们将那无心无情的风花雪月硬扯来寄思写意,平白沾染了一身苦涩闲愁。
而如今再临其境,水镜却终是嘲笑不能了。
彼时无心亦无情的并非风花雪月,而是水镜自己,而今时今日,世间万物都仿佛生了心绪。
风也离愁,月也离愁。
他从未像此刻一般想要将时间冻结,盼着北海尽头能够远一些,再远一些。
越往北去越是寒冷,接近北海尽头之时,海面上已是有厚厚的冰层阻隔。
水镜带着解无移弃船而去,由上空继续向北飞行,白毛跟在二人身后,竟是追赶得有些吃力。
解无移从未见过这般广阔的雪域,不由低头看得愣了神。
接近四季山后,水镜带他下行到了四座山中的南山南麓。
甫一落地,白毛便已从上空落下停在了解无移肩头,水镜从袖中掏出了一条布带,覆上了解无移的双眼。
解无移茫然道:“师父这是……”
水镜在他脑后将带子系好,道:“莫急,稍后带你看个奇景。”
北海尽头的雪并不松软,像是被人按压过一般紧实厚重,脚步踏在雪上亦同别处一样会发出“咯吱”声响,但听上去这声响却是稍显沉闷。
水镜牵着解无移翻过山巅,迈入四季山地界。
他走得缓慢且小心,好让解无移脚下步步稳当,而解无移的手与他交握着,随着脚步深浅,手上力道时松时紧,骨节分明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令水镜有些心猿意马。
到了玉碎湖边,水镜单手解下玉佩抛入湖中,自玉佩入水化鱼处起,湖上冰面顿时消融,极快地向外扩张开来,湖畔青草出芽,周围四山也随之发生起变化。
东,南,西,北。
春,夏,秋,冬。
四山分化为四季之景,在这茫茫雪域中渲染出一片不同寻常的色泽。
白毛仿佛很是兴奋,瞬间腾空而起,围着这四座山不停地盘旋。
水镜松开牵着解无移的手,绕到他身后解开了他眼上的布带。
布带轻缓滑落,解无移微微眯眼适应了片刻,而后缓缓张开,待看清前方山峰时,他怔了怔,而后转着身子环视了一圈,一贯平静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意外和惊喜。
“四季并存?”解无移不可思议道。
水镜笑了笑,道:“可算得上奇景?”
解无移点了点头,目光却还徘徊在那四山之间,看了又看,仿佛看不够一般。
半晌后,他才终于像是平复了心绪,收回目光疑惑道:“极北之处应是极寒之地,怎会有这四季并存之景?”
水镜方才之所以蒙上解无移的双眼,就是不想让他看见鲤鱼入水给四山带来的变化,不想让他知道四季山离了鲤鱼便是一片雪域。
此时听他果然对此有疑,镇定自若道:“我爹娘在创世之时乃是分别掌管四季与水源,故他们所居之处有水有四季也并不稀奇。”
第162章 送君千里终须别
他原是个不擅说谎之人, 可这千百年来编的谎话似乎都用在了解无移一个人身上,如今竟然都有些驾轻就熟了。
解无移对五神创世的历史了解得并不详尽,故而听到这般说辞也未有怀疑, 目光又转向了面前的玉碎湖。
湖面波光粼粼, 一架木桥蜿蜒至湖心, 一间朴素木屋立于水上, 若是将这湖这屋都缩小些,便与水镜那年赠他的琉璃球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解无移看向那湖心的木屋, 问道:“那便是师父存放册子的地方?”
“对,”水镜见他对此地饶有兴趣,心情也跟着松快了几分,拍了拍他后背道,“走吧, 带你去看看那些册子。”
解无移随着他从木桥行往木屋,进了屋后便是吃了一惊。
水镜曾与他说家中册子“堆积成山”, 那时他还当这话只是虚指,可如今一见却才发觉水镜之言丝毫未有夸张。
屋内并不狭小,却被那成堆的书卷占得满满当当,书堆上端接近屋顶, 既多且乱, 致使屋里几乎连个落脚的空地也无。
水镜往常一个人回来时并不觉得这屋子有何不妥,可如今解无移站在一旁,他竟忽地有些不大好意思,干咳一声眨了眨眼道:“好像……有点乱哈。”
解无移被他的评价惹得忍不住弯了弯唇, 却并未多说什么, 迈步到书山旁,蹲下便一本本开始收拾。
水镜并未阻止他, 也蹲下身去与他一同整理起来,夕阳透过西窗洒进屋中,照在书卷与二人身上,温暖而又静谧。
水镜稍稍抬眼便能看见解无移的侧脸,看见他专注的神情,还有长睫在夕阳中投下的扇影。
他蓦地便觉得此情此景甚是美好,就连手中正在做的这些他惯来不屑去做的琐碎之事也变得不再枯燥。
这屋里没有书架,解无移只得将册子一本本摞起,顺着墙根一堆堆排列齐整。
全部整理完毕后,屋外已是月上中天,水镜点起案上一盏烛火,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竟是觉得有些陌生。
解无移拍了拍手中灰尘,回头道:“师父这里没有书架,还需添置些才好。”
水镜并未应答,心中想着过不了多久,这里恐怕就要与自己再无瓜葛了。
解无移以为他是在考虑如何添置,想了想后也不禁有些犯难,思索着道:“带着成型的书架过海确实不易,不过下回咱们可以带柄砍刀回来,这山中林木众多,砍伐几棵自己做几个架子大约也不是难事。”
水镜心中微微一颤。
下回,这本该是两个多么寻常的字眼,可此时听在水镜耳中却已是如镜花水月般遥不可及。
解无移见他走了神,有些疑惑,轻声唤道:“师父?”
水镜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别的,赶忙一笑道:“好。”
解无移出屋去湖中洗了手,回来才想起问道:“对了,师父此次回来是有何事要办?”
水镜知道这一问终究是避不过,可私心里却有些不愿面对,总想往后再拖一拖,哪怕是一晚也好,于是道:“不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说吧。”
解无移从不是那刨根问底之人,既然水镜说了明日再说他便也不再多问,从墙边堆积的册子里抽了一本来,坐在案边借着烛光翻看了起来。
他看册子,水镜便托腮看着他,过了片刻,解无移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眼疑惑道:“怎么了?”
水镜依旧托着腮,浅笑道:“没事,就是觉得我徒弟真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好看。”
解无移一怔,随即耳根微微有些泛红,抿了抿唇笑道:“那想必师父定是不曾照过镜子。”
“嗯?”水镜不解其意。
解无移道:“否则师父必会发觉,自己才是那一等一的俊朗。”
水镜无奈一笑,心中却是轻快了几分,自从虞国覆灭后,解无移已是许久未曾开过玩笑,深沉久了,水镜都险些要忘了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他能这么打趣几句,倒是令水镜放心了不少。
夜深后,解无移面上显出几丝倦意,他抬头环视了屋里一圈,似是有些发愁。
水镜与姑若和扶澜一样,从来用不着睡觉,所以屋中不曾安置床榻,除了几个木箱便只有一架小案。
水镜一看便知他是在想今夜要睡在何处,起身翻出了几件不知搁了多少年的老旧衣物,暂时铺出了一块潦草的地铺来。
二人枕着手臂并肩躺在其上,解无移未曾与他同寝过,倒也不知他究竟需不需要睡觉,但他自己却是真的累了,不消片刻便已沉沉睡去。
待身旁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水镜睁开了眼,轻手轻脚地侧过身去,手肘撑起托在头侧,静静凝视着解无移的睡颜。
月光洒进窗中,在解无移熟睡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不复青涩的眉眼,愈发挺立的鼻梁,光洁如玉的额头与面颊,一寸一毫皆令水镜恨不能刻在心尖。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中天的明月,竟是对这无心无魂之物生出了祈愿:
你可愿挪得稍稍慢些?
让这夜再长上些许,让我再……多看他几眼。
月亮自是听不见的,纵是它听得见,恐怕也难给水镜这份薄面。
于是,它终于还是一刻不停地挪移到了天边,于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中渐渐隐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