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锦媚姑娘修复本尊徒儿的灵根,本尊再将你送还给冷家。
若你愿意,也可随本尊再去步天仙山养魂。”
锦媚闻言,却是色变,不再轻松,她撇开目光看陆子尘
“我同陆战说了数次,他便是这么嘱咐你的?”
陆子尘在一旁听的稀里糊涂,见锦媚这般,当下想到自己猜错意 “父亲并未般说过……是我自己猜的……”
锦媚摇头,神情是决绝,眼里的哀色本就有,此时更加越来越浓,冲林逸请求
“真人,修复灵根不是顷刻之事,尚需大阵以佐,而且冷北溪也好,锦媚也好。都是几百年前的凡尘俗事了,不易再有纠葛。请真人带我回步天仙山吧,锦媚想见一见‘百草仙人’。如此也就没什么其他心愿。”
冷北溪有妻妾,有爱女,几百年早都物是人非,这样的选择也没什么不好。
当事人这样说,林逸额首,应了
“好,过几日,本尊携你回步天仙山,介时再替本尊徒儿修复灵根便可。”
冷北溪约莫再有三五日便回锦溪城,正好大家貌似都不是很想见到他……
这水镜阵里依旧是临兮桥的夜色美景,萤火虫点点,莲儿羞赧,分明是那回忆里最初见的地方。
为何独独是临兮桥,那一重重一篇篇的回忆,许是放不下,许是真如锦媚自己所说许是在这里寂寞久了‘无聊罢了’,只有一满腔的回忆和故事与人诉说。
林逸应锦媚回步天仙山。
锦媚似叹似笑一声‘这样就好’,别过头恍惚神色,逐渐掩起方才的伤感,转而看向那在林逸身旁几乎没怎么说话的淡漠少年。
轩辕坤站在哪儿,未发一言,身侧是那人的手,他自知,现下他的心和思想,都在渴求什么。
贪念……
锦媚笑意盈盈,目光像发现了新奇的事物,折身看向轩辕坤,似乎话外有话,明明眼神看着轩辕坤,却同林逸道
“真人,您这徒儿,还真是智勇双全,若是修了灵根……定然是无人能及他资质的。”
当然无人能及,这可是主角君!
林逸内心佩服的很,这断了灵根都能叫人瞧出来逼格高,那肯定也是真高逼格了。
“只是……”
锦媚目光闪闪,有些狡黠,红色的裙摆模样和一身白衣表情淡漠的轩辕坤形成强烈的对比,虽已是龙女,却依旧比轩辕坤瞧起少了些什么。她道
“只是不知,真人这徒儿,是否愿意修复灵根呐。”
轩辕坤极为淡然,却不看锦媚,他目色里映着林逸的手,那温度似乎在他心中久不能舍,这是妄念……
这是妄念,他是这样想的,这是有所求的妄念,却依然鬼使神差的缓缓抓住林逸的手。
林逸正想告知锦媚当然是愿意修,轩辕坤可有大好的未来,手上突然传来一凉,他下意识的看向轩辕坤,还没等说话,就听对方道
“我冷,师尊的手暖。”
轩辕坤看着林逸,带了些不明的笑意。
他问“师尊想长生吗。”
“自然想长生。”林逸道,觉的轩辕坤的手确实太凉,便回捂帮他暖了。
“师尊为什么想长生。”
长生有什么好……
林逸心道是又到教育主角,尽师尊职责的时刻?
“为师既怕疼,不修道长生如何避免疼痛。
若是不长生,怎么护着你,为师还想见到你成为憧憬之人那天。”
林逸是真的想。
轩辕坤楞,怎的又说这般话,他眼中映着林逸的轮廓,那人的目光诚然真挚。
人心,是最虚幻的东西。
像生生塞入心口蜜糖,却也有可能在某日变成刀子刺的他鲜血淋漓,不该存在的妄念越来越汹涌。
他已然选择过‘死’,应该没什么好怕的,那现在这心情是什么。
“师尊,长生的过程失去太多。”
林逸的眉眼本就是极出尘的,像没有温度的雪,此刻不笑,月下便是让人觉得寒霜。他说 “你不想失去什么,便就好好护着,若是护不住”
林逸淡言 “可修无情道……”
“无情道……”轩辕坤笑念。
林逸手中是那人传递来的人间温暖。神,明明并非真的对他无所求。既有所求,却说叫他修无情道。
“师尊,既无情,长生所求的又是什么。”
林逸一时无言,却听的清楚,握着他手的少年白衣渡过冷月,他的手紧了又紧,孤寂之色溢了满眼,似乎刺了他心口难过,轩辕坤这样说。
师尊,我不想长生了。
也不想失去你。
……
第24章
东篱殿花香药香掺杂弥漫, 苦中带香, 沁人心脾的空气多类似于俗世中的迷迭草香味, 清净人心。
汉白石桥所形成的九莲瓣药池, 奇花异草被连日来的雨水浇的娇嫩多彩, 反倒是那桥上周围土壤里的小生命被浇的低下了头。
华发三千, 蓝衣长衫的公子,撑着那把妖异红鲤游移的伞在这处站了几日, 雨幕为此掩上朦胧的纱。
有一禁术,名曰‘相生’,相灵化生。
付之以命泉甘露, 滋养相灵, 可化精怪肉身。
“师尊啊……”
陆朝华一手撑伞, 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他辛辛苦苦种了几年的临江仙就要被浇死了。
萧别君的雨一直也没停过。
那临江仙不能动土, 亦不能遮天避空,这雨不能再下了, 再下, 他的心血就要被流光放干。
“师尊。”陆朝华又唤了一声。
“何事。”华发纸伞的公子,依旧在为自己所想之事出神。
不过总算是应了。
陆朝华见他师尊背影萧索,心知不应打扰, 他们东篱殿一共就他和他师尊两个人,他陪萧别君百年, 自然知道心结这玩意儿他人触碰不得。
他师尊的心结, 便是一只锦鲤精。
陆朝华看着那伞上的锦鲤, 皱眉,他为了他的草,拼了!
态度诚恳同萧别君道
“徒儿求您,莫要再降雨了。”
雨未停,萧别君余光瞥见那土壤里的几处蔫倒的仙草,淡道
“草木而已,枯了,日后从栽便是。”
“师尊说……重栽?”陆朝华闻言一窒,当即两膝一弯,不知怎的,脑袋里突然有根弦就断了。对着萧别君缓而跪下,沉言
“恕朝华无礼,师尊是否太过悲天悯人了些,锦儿姑娘想来也不愿意看到您这样。”
执伞的蓝衣公子回眸,萧别君目光空寂,正身看向陆朝华跪求自己停雨,萧别君却并无恼意,缓缓道
“为了几颗草,你这般同为师讲话,确实无礼。”
萧别君说,确实无礼,可跪下的人,听闻这样的话,似乎没有悔改退让的意思,陆朝华反而直言
“师尊,若是朝华说见您伤怀过分,便将锦媚姑娘留下的那几株明兰花给铲了,您当如何。”
萧别君似乎不甚在意,抬了抬眼皮,只道
“你不敢。”
陆朝华顿住,应
“是,徒儿自然不敢。”
他当然不敢,也不忍。
“师尊,徒儿若是真的将锦媚姑娘的草拔了,您定然不会说,枯了,便重栽。”
当然不会……
萧别君收回目光,瞧着那处蔫枯的仙草,有些恍惚,这几日是他太过自我烦忧了,全然没有在意他人的感受。
可陆朝华因为几株草,同他这般任性似乎也有些违背道理。
萧别君看他的徒弟跪在地上,一手撑伞,一手伸手指了指那处蔫掉的仙草,语气里掺了一丝愤然
“锦媚姑娘的明兰花自然是重要的,可这些临江仙,师尊可以全然不在意,对徒儿来说却也是一样重要……师尊,徒儿求您,莫要再降雨了,缅怀过去,为何不能珍惜眼前。"
‘珍惜眼前?’,萧别君不解陆朝华郑重其事的样子,疑道
“你说为师太过悲天悯人,又是何意。”
陆朝华挺直了后背,认真讲来“ 听闻师叔已然去淬星阁取赤龙珠,不日师伯回来,您一样可以同锦媚姑娘相见。
……您是药修,现在这般降雨,又损师尊多少修为和心性,赤龙珠对师伯而言,也并非什么难得之宝,朝华就算死皮赖脸,也替师尊求来便是。
您现在这般……您现在这般,简直……”
简直是什么,简直是自残!
陆朝华越说越难言,话既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他敬萧别君,也恼他师尊这般自我,可陆朝华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百般纠结下索性将伞丢开,俯拜认错
“徒儿自知失言,但请师尊收回术法,您若执意施法甘露术这般连续,徒儿愿替师尊代劳!”
雨水淅淅沥沥,甘露术这般连续下个几日,萧别君面容上的倦色愈来愈浓,只是那伞中的锦鲤却生命力更加活泼,仿佛随时都能跃出伞面儿一般,萧别君没告诉陆朝华。
他早知淬星阁会把赤龙珠交于步天仙山。
冷薇湘在陆朝华下山那日送来的淬星阁的信,便已然告知他了。
这也不是什么甘露术,而是……‘相生’。
萧别君叹,见那俯首在地的陆朝华已经被雨水浸半湿的衣裳,挥了衣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