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同学们的怀念之音,白言童年时那细碎而美好的回忆终于被勾起,没再被折磨数月后的仇恨彻底遮盖住。
生他养他爱过他的父母,为什么见死不救,让他生不如死?
方弥生负责洗菜,没有察觉到透明的泪滴掉入水盆里,沾染青翠的生菜菜叶。
他低喃道:“可是为什么,爸妈都不信我,不来救我呢。如果我改好的话,就可以回到从前了?”
白言冷笑道:“那是不是为了爸妈满意,你干什么都行?要你剁叽叽也可以?”
方弥生打了个寒颤:“不会的。”
“如果没有任哥,你和被剁了叽叽有什么分别?去跪`舔教官?一点主见都没有,你还是个男人吗?”
白言最看不起方弥生的软,那什么教官的宠儿沈惊宵,就挑人欺负,也只会挑软柿子欺负,就像教官专挑被家长放弃的学员作践一样,把教官的所作所为学去了。
可是任逊不一样。
他单挑最强的教官欺负,把教官做过的恶返还到教官身上,从教官手里救出被折磨得绝望的他们,带他们去医院,让他们吃上饭——
把治疗和吃饭放在报复教官之前,用行动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健康,比复仇更加重要。
——
白言想得没错,不过,白言都没想到,在中午时间里,当着食堂阿姨们的面集体用她们的食材做饭,已经相当于复仇。
通过四百多人的分工合作,可乐排骨的肉香味、烧鸡翅的烧烤味、鲜虾汤的鲜味、煎鱼的海鲜味……所有幸福的食物的味道在食堂里快乐洋溢着,学员们狼吞虎咽,久违的美味让他们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另一边被医生诊断过正在发炎、不能吃发物的学员们虽然眼巴巴地看着,但也能吃到清淡的小菜,比几个月以来一直吃稀粥的日子幸福多了。
被困在戒同所之前,他们绝不会想到,能吃到家常菜,也能如此幸福。
还能瞄几眼一起吃饭的一看就很1的钢铁任哥养养眼。
尽管被“教育”被“治疗”几个月,刻在基因里喜欢同性的本能依旧没有改变,甚至在任逊把他们解救之后变本加厉,像是被长久压抑之后的反弹。
连少数同性恋女生,对任逊也很是感激。
被绑在食堂边上的胖胖的中年阿姨们,就不是这样了。
食堂里她们给教官们做饭,做到好吃的,她们自己甚至会偷吃几口。中午晚上慢悠悠的吃完了,才把早上做的冷掉了的稀粥打开盖子,让学员们每人盛上半碗。
绝不会过了中午都没饭吃!
从前都是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她们吃美味的饭菜,只有成为教官的宠儿,才能分得几棵青菜样子。
可现在,风水轮流转,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年轻帅气的小哥潜入厨房,一言不发的就把她们全部绑起来了!
有孩子为她们求情,小声的去问任逊:“阿姨们为什么要绑起来?她们毕竟没有打我们。”
食堂阿姨们很想为自己辩解,可是,任逊早就用抹布塞住了她们的嘴。
于是,她们此刻纷纷点头,只能心里想着:是啊是啊,她们根本没有虐待孩子啊?都是教官听学校的疗法干的!
盼望的目光望向了任逊,希望任逊能把她们解开,让她们都能好好吃饭。
可是,任逊都还没说话,其他孩子已经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
“任哥没错!我们为什么这么胖?都是食堂阿姨下的激素!”
“我们为什么患上了胃炎,为什么每天都饿着肚子,吃加了激素的冷粥?不都是阿姨们做给我们吃的?除了冷粥没别的东西可以吃!”
“她们是教官老婆,是一伙的!”
“没错,我向她们抱怨过教官,然后教官就来使劲揍我,说我没改好,她们就是一伙的!”
……
任逊抬了抬手,七嘴八舌的声音瞬间变得安静。
任逊便道:“吃饱饭之后,每班班长去办公室领纸笔,把遭遇都写下来,我们一项项让他们自己承受。不通通报复回去,我不会放她们自由。”
就像孩子们被禁锢了自由一样。
任逊话音刚落,孩子们更加激动又兴奋。他们不愿意对陌生人、对医生护士说自己的遭遇,不想被二次伤害,因为他们知道,医生护士只能帮他们治疗身体上的伤口,去报警,警察都救不了他们。
可是任逊不同。
教官们和食堂的阿姨们已经被控制了,想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
长久积压的伤痛、怨恨、愁苦在此刻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要不是任逊带了他们去验伤,要不是任逊说他们受伤了没吃饭、一切都由任逊去做,孩子们很难控制自己不去过度报复,比如白言,每天做梦都想剁了教官,一旦没被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有任逊。
在学员们亲自做饭、饱饭、吃药、上伤药之后,每个班的班长们去取纸笔,洗碗的同学去洗碗,负责给阿姨们喂加了激素的稀粥的同学们喂稀粥……
经过平实地做事,过度报仇的心情已经渐渐平复,每个班的学员们凑在一起商量怎么写当初的遭遇,在伤痛的回忆中甚至有些兴高采烈,有种终于可以复仇的兴奋感。
这是任逊想要的。
违法的只有他一人,当地位反转,他必须控制好“度”,避免过度复仇,避免强权之下孩子们成为为所欲为的教官,犯下大错。
可被关在静思室里的教官们,不知道任逊的“度”。
他们在昏迷中终于醒来,大鱼大肉的肚子此刻连稀粥都没有,饥肠辘辘。
背脊和脑袋躺着的不再是松软的床,而是冷硬的地面
鼻尖闻到垃圾岗那混乱的臭味,耳边还有老鼠啃咬着什么东西的声音,湿哒哒的,极其难听。
忽然听到一声声如洪钟的尖叫:“啊!死老鼠,我的脸!”
在他们把每个孩子都塞进静思室的时候,他们都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他们自己会被塞进去,承受孩子们承受过的一切,与老鼠共眠。
甚至,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连脸都成为老鼠的食粮,衣服被蟑螂钻进去,新的血肉成为蟑螂探险的地方。
可是,这只是开始而已。
教官们被困小黑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脏硬臭的感觉太过真实,连蟑螂钻耳朵的感觉都如此骇人,他们才确定不是梦,开始大声呼救。
然而,呼救之后,他们才发现,他们全体教官,怎么都全被关进来了?!
教官们开始愤然撞门。
可是,静思室的铁门,是他们特意为年轻力壮的男学员们的准备的,可以承受几个成年男人的力度而不被撞坏。
被饿之前年轻力壮的男女学员们都没撞坏的铁门,坚固得不行,教官们也撞不坏。
奋力地撞门,只能让教官们把自己撞痛,就像拿铁锤暴捶自己的骨头似的。
人到中年的教官们怎么受得住这种敲骨捶肉的力度!
见撞门不行,又没人回应,长期随便辱骂学员的教官们,在黑暗的静思室里,在铁窗之内,开始了互相指责:
“是谁做的恶作剧?你老婆发现你找女学员作践吗?可这关我什么事?为什么关着我?”
“是你把男学员招到宿舍睡觉被偷电击棍了吧?我就说他们一定在装乖,都怪你们放人进去!”
“我被老鼠咬了脸!你们别吵了行不,一起呼救,让路过的人报警放我们出来!”
现在吵也是吵不出什么结果,大腹便便的教官们只好一起声如洪钟地喊救命。
可是,他们忘了,当初静思室里学员们也有喊过救命,于是他们特意把静思室搬移到更加偏僻的垃圾岗旁边。围墙之外,是荒无人烟的杂草地,根本不会有人经过。
他们的呼救声,甚至吵不到教官宿舍楼,吵不到食堂,吵不到学生宿舍楼。
除非有人特意走过来听。
章卿豫、俞庚垚、方弥生他们跟着大队,来到静思室外,面无表情地听着教官们绝望而声嘶力竭的呼救声,就像听到从前拼命喊救命的自己。
方弥生忽然大胆起来,捧着故意吃剩下的饭碗,辨认出当初把他关进去的教官,走到铁窗之前,还在煎鱼块散发着煎鱼的香味,在垃圾岗旁显得尤其诱人。
把方弥生关进去的教官从窗里看出来,大骂方弥生:“竟然是你?!”
方弥生肥胖的身躯遮住了后面一起来观赏的学员们,他向教官展示他的煎鱼,终于笑了:“看到煎鱼了吗?”
教官欣慰道:“别只送饭,来,放我们出去。”
方弥生把煎鱼块吞掉,吃剩下鱼骨,把鱼骨丢了进去,冷着脸道:“想得美,鱼骨才给你,像你从前扔给我一样。”
他以为,再也难以忘记当初他饿着肚子眼巴巴地看着教官时,教官把吃剩的鱼骨扔给他的轻蔑的表情。
可现在,教官那错愕、愤怒、不可置信的震惊,已经取代了当初那副轻蔑的嘴脸。
方弥生笑了,转头问身后的白言:“我变男人了吗。”
白言翻了个白眼:“还早吧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