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基于大家已默认离婚的事实, 思靖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纠正,也许不久后的将来,到凯璇与那长卷发美女确定关系后,就更不需要纠正了。
两人隔着玻璃震惊互望,稍微回神后,思靖非常礼貌地敲门请求进入病房。
默默注视婆婆,有一瞬间思靖不知道自己该称呼她什么,最后思靖选择职业上的称呼说:“蔡医生,好久不见。”
蔡医生轻皱秀眉,来回打量思靖身上的白袍,还有内里的洗手服,万分疑惑地说:“你这是....在上班?”
思靖轻点下头,柔柔一笑说:“嗯,拆礼物日开始的。”
蔡医生点点头,心里想要详细问一问,毕竟以思靖的履历来说,她能胜任医院里很多工作,不仅限于外科医生。
蔡医生露出和蔼一笑,柔声说:“担任什么职务?”
思靖抿嘴微笑,不知怎么的有些害羞,轻声说:“小儿外科医生。”
真的?!
蔡医生一听,顾不上平常雍容华贵的气质,激动得扑上前一把抱住思靖,哽咽地说:“有救了,小敏有救了!”
思靖被抱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抬起手回抱蔡医生,手掌在瘦弱的背上轻拍安抚她,视线则落在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中透着枯黄的小女孩。
在她人生中某一段时间里,思靖曾天天接触类似的病人,细细打量慧敏的脸色,再结合对陈家病史的了解,思靖已经能猜到慧敏身上发生了什么。
好一会儿后,蔡医生才放开思靖,偏过头擦掉眼角的泪痕,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失礼了。”
思靖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小手伸入大褂口袋里掏出随身的iPad,通过系统调出慧敏的病例记录,她除了看凯嘉给所有美国医生看的相同片子,还仔细分析了最新的化验单,以及午饭前护士记录的体征。
资料显示慧敏的胃口非常差,基本能以食不下咽来概括。现在靠着打营养针和输液来维持身体机能的运作。
虽然孩童的新陈代谢与细胞修复能力都比成人好,但在消耗得不到补充的情况下,他们的身体却比耐打耐摔的成人要脆弱很多。
思靖走到床边,拿下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一边把听筒塞进耳朵里,另一头冰冷的诊器则探入小孩的衣袍里,放在肺部的位置上听肺音。
被冰冷的听诊器冰得打个激灵,慧敏吓得霎时睁开了眼,眨眨还带着睡意的双眼,一下子认出了来人,轻喊道:“思靖姑姑!”
思靖作为堂姑凯璇的老婆,妈妈让自己也喊思靖一声姑姑。
小家伙探出瘦弱的双臂,一把抱住思靖的细腰,小脸在温暖的怀抱里用力蹭了蹭,深深嗅着姑姑身上的味道,好一会儿后才抬起来冲思靖笑,撒娇地说:“我好想你!”
思靖笑眯眯地低头看小家伙,她脸上已瘦得没有二两肉,让那双大眼睛在小脸上显得更大,看起来楚楚可怜。
思靖继续低头,用鼻尖在慧敏的鼻头上轻轻一刮,笑着说:“我也好想你呢。”
蔡医生痴痴看着眼前的一切,恍惚间仿佛看到思靖抱着自己可爱无比的小孙女,旭颜那顽皮的小家伙总喜欢趴在她妈妈的怀里撒娇求宠爱。
鼻头一酸,蔡贵妇又抽了张纸巾,转过身默默拭泪。
旭颜的逝世,对所有人的打击都很大,老人家活了一把岁数,到底还是能看开一点,但思靖不一样,她是孩子的生身母亲,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每天都要面对被挖走一大块基石而变得七零八落的生活。
女儿和媳妇离婚时,蔡医生曾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过女儿,想当年失去小女儿后,自己也差点精神崩溃,花了很多时间才走出来,蔡医生觉得凯璇即使生气也不该冲动,相反的,她应该给予思靖更多支持才对。
年轻人有着自己的主意,蔡医生劝也劝过了,就是觉得很可惜,自己和眼前的温柔女子亲缘那么浅。
蔡医生想着这些时,小慧敏依旧乐得没边儿的在思靖怀里撒娇,乖巧地回答思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从睡觉吃饭到呼吸疼痛感,丝毫不敢有丝毫隐瞒,怕自己说漏了一些,思靖姑姑就不喜欢她了。
傻兮兮的样子惹得思靖轻轻笑起来,目光万份温柔地停留在与旭颜三分像的小脸上。
慧敏只比旭颜大了三岁,在陈家庞大且热闹的家族聚会上,属于年纪最轻的两位小宝宝,在她俩还迈着小短腿到处蹦跶时,哥哥姐姐们都背起书包上学校了。
因为其他孩子都比她们大上不少,很难玩到一起,久而久之,在这样的聚会上,她俩会自发地找到对方,你送我手里的芭比娃娃,我送你组装好的机动战士,兴趣爱好明显不一样,但不阻碍她俩相亲相爱,牵着对方的小手一起在曾祖母家的草坪上奔跑。
一起长大的小孩,还能互相成为对方的榜样。
新加坡的小孩不喜欢说华语,觉得汉字特别难学,小部分人甚至还有些瞧不上中文的情绪存在,慧敏属于那种觉得难学的类型,有段时间因为发音不好被别人取笑后,甚至拒绝说华语,但当她看到住在美国的旭颜在家和妈妈们说非常流利的华语后,居然主动要求妈妈给她补习。
活泼甚至有点话唠的小旭颜每每到了文静腼腆的姐姐身边,都会变得淑女一些,安安静静坐在角落跟姐姐一起看书画画,偶尔还有幸坐在钢琴椅上让姐姐教她弹儿歌版的小星星,虽然学的还可以,但看姐姐的表情很花痴就对了。
不过,旭颜过世后这一年来,在这样的聚会上,慧敏总是孤孤单单地坐在角落里,乖巧但一点都不活泼的模样,让人我见犹怜,不胜唏嘘。
思靖陪孩子又聊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把她哄睡着后,邀请蔡医生到走廊上商量慧敏的情况。
显然思靖对治疗方案很有想法,她语气果断地对蔡医生说:“慧敏继续这样水米不进也不是办法,那样的话她的身子会越来越弱,我建议给她用口马口非,这样不仅能缓解肝脏带来的疼痛,还能改善她的胃口,缓解呕吐的情况。”
“口马口非?”蔡医生对此治疗方针深有疑虑,先不提上瘾的问题,以孩子那么小的年纪...不太合适吧?
思靖治疗病人时非常注重身体机能的保存,她深信人体充满奥秘,如果为了治疗病症以玉石俱焚的方式过度重创病人的良性细胞,那矫枉过正的方法往往会起到反效果。
小儿科作为普通外科的相似学科,对身体内的重要脏器多有涉猎,根据多年经验思靖发现,很多时候,人能在某个器官功能较弱的情况下活上很多年,较弱些不代表不能用,而且较弱些的器官能够在长期治疗和运动的帮助下变得强一点,所以协助病人恢复到拥有一定活动能力一直是她在制定治疗方案时的重点。
还有对病人精神状况的正面影响,慧敏因为之前吃什么吐什么,心里觉得自己一直需要麻烦别人帮忙清理污秽而变得有些厌食,若能正常进食,不仅能补充营养,还能给她一些信心,让她觉得自己慢慢在好转。
蔡医生细细聆听思靖的思路,逐渐觉得这个方法可行,而且思靖再三保证慧敏不是小白鼠,她在美国一直是如此为病人治疗的。
随着谈话的深入,思靖很高兴得知慧敏已在等待捐赠器官的名单上,不过,根据陈院长也就是凯璇父亲之前所做的详细分析,小慧敏得到双器官捐献的几率并不高。
思靖需要陈院长为她解答为何情况如此,为了方便思靖进一步与陈院长商谈,蔡医生把照顾慧敏的护工叫来,开车带思靖直奔家里,等着陈院长赶回家商谈思靖的治疗方法,毕竟在医院里讨论私事并不合适。
商谈的最初,思靖仔细询问公立医院的一把手关于医疗器材的问题,从而发现新加坡的医院因为没有最顶尖的技术,而未曾购买最顶尖的仪器。
或者应该说是倒着来,因为没有最顶尖的器材与设备,硬件上的限制影响了医生们的创造力与想象力。
当然,新加坡社会从小所灌输的国民意识要求大家循规蹈矩与井然有序,未能对医生挑战并打破成规的自信提供任何帮助。
思靖听完后,蹙紧了眉头,陈院长默默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出肝肺双移植所面对的最大困难,这也是为何慧敏很难得到捐献器官的原因。
陈院长疲惫地掐掐眉心,低声说:“这点你比我更清楚,全世界的器官捐献数据显示,近四分之三的肺部在捐献者死亡后因炎症而不适合被移植,能移植的健康肺部本就稀少,别说新加坡目前没有成熟的技术,但就双移植的低成功率,监管机构不会想要把器官给慧敏。”
但现在是必须把死马当活马医的时候,陈院长表示若思靖愿意加入医院,并承诺把如此先进的技术传给医院的医生,那他可以向国家提案拨款购买最先进的仪器,让新加坡成为美国以外做此类手术的中心。
当然,因为病人是慧敏的关系,这有假借职务之便为亲戚开后门之嫌,为了确定这不会在法律上对陈院长有任何影响,思靖打电话给首富姐借来她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法律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