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古怪，萧寒平于是原路返回，打开房门。
门外空无一物。
丁海还没挂：“你往下看！”
萧寒平目光刚垂——
倚墙靠坐的霍深抬眸和他对视。
只一眼，就单手撑地，缓缓起身。
一秒的沉默过后。
萧寒平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霍深对答如流：“我累了，歇一歇。”
萧寒平又沉默半秒，抬手指向对门：“里面有床。”
丁海在两人说话间偷偷摸摸地走过来。
霍深没有关注旁人的意思：“这间套房，房东说要卖，就收回去了。”
凑巧听到的丁海：“……”
他就不信，天底下有敢从霍深手里收房子的房东。
萧寒平没在细节上停留，又问：“你在地下城的住处呢？”
霍深眼神偏移一瞬，又很快回答：“在拆迁。”
丁海：“…………”
这理由拿去骗鬼，鬼都不会信吧？
但萧寒平问：“那你现在？”
霍深面不改色：“无家可归。”
然后还要补充，
“我只在这歇一歇，你不用管我。”
第51章
已经听到怀疑人生的丁海站在原地, 走也不是, 不走也不是。
他看了看霍深, 再看看萧寒平。
心里的震惊已经进化到茫然。
这真的是霍深吗？
该不是什么人假扮的吧？？
“进来。”
萧寒平随意的态度又让丁海心头一震, 忙偷眼去看霍深的反应。
然而霍深只给他留下一道背影。
“家里人多，没有空房间。”萧寒平进门时对霍深道，“你和——”
“不不不！”
跟着两人进来的丁海赶紧说, “还有一个空房间, 我马上去收拾！”
因为最近忙着开店的事, 里面都堆着一些餐厅里的杂货，但听萧寒平的意思，霍深竟然要在这里休息！
那他当然不敢怠慢：“请霍团长稍等一会儿，马上就能好！”
一旁听着动静的柳琴也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
不过她性格柔软, 在霍深面前, 深怕说错什么连累到季明锋，就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只准备着随时干活。
看着这蓄势待发的二人, 霍深闭了闭眼, 才道：“不用麻烦。”
丁海已经走出两步, 闻言回头, 呆愣愣的：“啊？”
霍深转向萧寒平。
萧寒平开口：“他和我睡一个房间，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不用特别招待。”
丁海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堂堂的破晓团长，居然和别人挤一个房间，他怕霍深一个心情不好, 那遭殃的岂不还是他们。
但霍深本人对此没有意见，闻言看他一眼，反问：“哪里不好？”
语气冷冽，眸光锋锐。
丁海嘴角抽了抽，干笑：“没什么不好，您觉得好就好……”
见状，萧寒平对两人解释一句：“霍团长是我在第一学府训练赛的教官，赛事期间，我和他一直住在一起，他不会介意的。”
柳琴恍然。
丁海也很快想起来，在火遍星网的那段视频里，萧寒平还和霍深并肩作战来着，更别提今天早上他去医院的时候，还在病房里看到了探望萧寒平的霍深。
这两人的关系应该很好，根本用不着他来操心。
“好好，”想通这一点，丁海说，“那你们都去休息。有什么事，我就在外面，您随时吩咐。”
后一句话主要是对霍深说的。
再目送两人回到卧室，他才松了口气。
萧寒平已经合上房门。
“他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他对霍深说，“你注意一些，不要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太奇怪。”
霍深不动声色收回四望的视线：“我知道。”
萧寒平见他身上穿着的，同样是大战后没来得及换下的衣服，随口问：“你想先洗吗？”
“什么？”霍深说完，就看到萧寒平正解开腰带，下颚线条倏地收紧，“不用。你先吧。”
“好。”
这没什么值得推辞，听到霍深的回答，萧寒平转身去了卧室内单独配备的浴室。
尽管已经半个月没有回来，但房间内依然干净整洁。
因为不常在家，浴室里的东西大多是新的，应该是知道他今天出院，浴巾旁还挂着一套干净的睡衣。
正好，霍深似乎新添了见不得别人不穿衣服的毛病，它就能派上用场。
洗过澡后，萧寒平穿上睡衣打开门，看到霍深正背对着他，看着墙壁上模拟出的风景。
“去吧。”
听到这道声音，霍深才回过身。
看到萧寒平衣衫整齐，他绷直的后背仿佛僵住了，片刻后才回：“好。”
“等等。”萧寒平打开衣橱，从里面取出另一套睡衣，“放心，是洗过的。”话落，他想起什么，“浴巾我用了，如果你介意，丁海可以帮你找一条新的。”
霍深接过睡衣，不等他说完就转身走向浴室：“我不介意。”
语气镇定。
背影从容。
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萧寒平也没去注意他有没有异常，在床头的热风机下坐了两分钟吹干头发，就掀了被子躺下。
精神力透支的疲惫感顿时席卷而来，让他很快沉入梦乡。
没过多久，浴室的水声停下。
换好睡衣后，霍深在水汽朦胧的镜子前住脚。
镜面内，模糊的影子静静站了一会儿，才打开门，转身走了出去。
“萧——”
霍深在门前顿了顿。
看着床上已经睡着的萧寒平，他抿了抿唇，缓步上前。
担心吵醒对方，他没有靠得太近。
走到床边时，他放轻呼吸，用目光细细描摹着萧寒平的脸，良久，才走到身侧的沙发前坐下。
这个距离，足以让他应对任何意外。
直到两小时后，他才曲肘抵在沙发扶手，虚握着拳托起下颚，打算短短的眯一分钟。
萧寒平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的人影。
他微蹙着眉：“霍深？”
霍深骤然惊醒。
他猛地坐直，看向萧寒平：“什么事？”
萧寒平嗓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怎么不到床上睡？”
霍深紧绷的肌肉才放松：“没关系，我还不困。”
萧寒平深深看他，往一旁让出一个身位，再掀开被子：“上来。我陪你再睡一会儿。”
“砰！”
是心跳声。
它狠狠一撞。
霍深抿唇起身，坐在床沿的动作僵硬又小心。
萧寒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怎么，躺下还要我教你吗？”
霍深握住被子的手紧了紧。
他拉高被子，缓缓躺下。
温暖的、属于萧寒平的体温，在这瞬间将他包裹。
这股灼人的暖意，也在这瞬间化为让他措手不及的酸涩，眨眼袭上心头。
霍深收回到被子里的手，紧得发颤。
他侧过身，不想让萧寒平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霍深。”看着他的后脑勺，萧寒平道，“我说过，曙光沦陷不是你的错，我的死也和你无关，你不能拿异兽犯下的罪行去惩罚自己。别让自己活得这么累。”
霍深没有开口。
“即便我真的死了，我也会希望，你可以放下过去继续生活。”
萧寒平看着依然纹丝不动的霍深，重新合上双眸，“睡吧。”
耳畔的呼吸声渐渐绵长轻缓。
霍深极小心、极慢转回身来，注视着萧寒平的侧脸。
失而复得，是他祈求了无数次才得到的希望。
如果萧寒平真的死了，他绝不可能放得下过去，也做不到简简单单地继续生活。
现在，他只是不想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
否则萧寒平可以原谅他。
可他又该怎么原谅自己。
霍深试探着抬起手，犹豫良久，才轻轻落在萧寒平手臂旁。
他已经不奢望其他。
能感受到萧寒平身上的温度，足够让他满足了。
听着呼吸声，霍深闭上双眼。
萧寒平就躺在眼前，他原以为一定很难清空思绪。
但或许是身下的余温太暖人，他堪堪闭眼，就已经入睡。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智能手环传来的提示音唤醒了他。
霍深抬手按了按鼻梁，睁眼去看时间。
竟然已经是下午五点十七分。
他睡了足足七个小时。
记不清有多久，他能在没有噩梦干扰的情况下安稳睡这么久。
是……因为萧寒平在吗？
想到这，霍深回过脸，往身旁看去。
可他身旁空无一人。
一股冷意倒灌入他的胸膛。
他压下慌乱，探手摸了摸温度。
是凉的！
霍深猛地坐直起来：“萧寒平！”
巨大的恐慌瞬间将他笼罩。
“萧寒平，你在哪里！”
他赤脚下床，快步走向卫生间。
门是虚掩的。
里面也空无一人。
霍深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极力压制试图冲破莫须有枷锁的浓浓不安，加快脚步走向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