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不想见你。”
陆预放下碗,盯着楼青晏。
楼青晏脸上没有不安的神色,但是陆预却打量得太过仔细了,让他隐隐不安。
陆预拉过他的手。楼青晏下意识要收回去。
“瞧,你下意识在避免触碰。”
楼青晏一愣,手停住了,被陆预握住。
表情能骗人,举动在骗人,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陆预有些委屈:“朕也不明白,你为何抵触触碰,但朕想着,或许有一天你能直截了当地告诉朕,有什么事情,朕替你担着。”
楼青晏的心脏突然抽了下。
太疼了。
陆预掌心的温热让他在雪风中冻僵的手慢慢恢复知觉。
他的体温仿佛全天下独一份,十分独特,让楼青晏魂牵梦萦。
他哪里是什么都不在乎、全心全意投入在任务中?
他只是封印了那一片感情,小心而强硬地封印,但这封印摇摇欲坠。他即使在陆预面前表现得再好,都怕这封印因为那一点体温而瓦解。
楼青晏的手回握住他的手。他好像想念这种温度很久了,十指相扣。
陆预没想到他一下子握得这么紧,有些惊讶。
下一秒,楼青晏抱住了他。
毛茸茸的白狐裘夹在两人之间,让拥抱变得格外充实。陆预连忙回抱住他。
楼青晏把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陆预看不到他的表情,几近崩溃。
他的声音微颤。
“你之前说,去冬狩不带我。可我想去,所以这几天心事重。”
陆预拍了拍他的背:“为何想去?”
“我不想离你那么远。”
谎话还是压在了封印上,压在楼青晏故意的拥抱上,让他一边喘不过气来,另一边却如释重负。
第37章
猎场距离皇宫有些远, 所有人都于前一日在猎场别院安顿下来。
猎场别院不比皇宫, 规模不大;这一次使团加上夏国陪着冬狩的将士多,有些拥挤, 几乎每间房都住了人, 出门拐个弯就能将在京城里的夏国将军们集全了。
陆预住在里面的主院,最为幽静,他本想给楼青晏安排一间院子的主卧,然而被拒绝了。
楼青晏笑着对他说, 夏国的文官不认得自己这张脸,武官却大都认全了,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自己要是和那些武官住的近了, 武官不自在,他本人也不自在。
于是楼青晏住进陆预院子里的厢房。
虽然这间厢房小,但是陆预在那儿待的时间比在主卧还长, 最后他将常用的桌案香炉都搬了进来,硬生生将厢房挤得满满当当。
当天夜里,陆预回自己的房间后,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到了院子里。
徐峰越擦了把冷汗:“这里的人太密集了,差点被皇帝的暗卫盯上。还好我以前给先帝当值的时候和十一熟, 晓得他盯梢的习惯, 这才躲掉。”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去将鸿胪寺调过来的家养鹿动了手脚, 明天的狩猎应该会出意外, 倒时候可以找机会让皇帝落单。”徐峰越皱起眉头, “明天大人一个人行吗?”
楼青晏放下茶杯, 从怀里掏出了什么:“我一个人就行了。这个你先拿着。”
“这是什么?”徐峰越接过东西,有些意外。
“我在京城里借皇商的名头置办了处马车的产业,这是预约提货的回执,你去那儿就能提来马车,之后自己出手成银子吧。你自己知道怎么做。”
这是楼青晏让林雪和做的,把这批货的源头推到燕王那边。如果查起帐来,这批马车应该会是燕王名下的商行购买的。
事实上,燕王的人为了盯住他,用去马车行购买过货物的名头多次踩点。林雪和认出他们,给这些人报了高五分的价格,而实际上在账本上只写了原价,多出的钱订购了一些不存在的订单。
多出来的那些货物订购单,就是楼青晏给徐峰越的这些了。
燕王和陆预的敌对几乎要浮到明面上,燕王的账务本就在做了重重手脚,陆预也不信他明年报上来的账。
楼青晏拿燕王的钱养自己的人,不仅没有心理负担,还能躲着陆预。
徐峰越自然知道楼青晏是什么意思。这些时间他替楼青晏跑腿,不过都是看在信仰和情谊的份上,一些烧钱的地方,甚至是他自己抽积蓄垫上的。
徐峰越皱起眉头,思忖良久,将这些单子递了回去:“我不能收。”
楼青晏坚决要把东西给他。几番推脱后,徐峰越最终收下了。
“谢谢大人。”
“是我要谢你,都这样了还没放弃我。”
“大人这是什么话?徐峰越当年受政敌排挤,本该掉脑袋,大人护住我,有恩于我,我自当报答。”
楼青晏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我当年对那么多人有恩,他们还不是倒戈了?我不怪他们,每个人都有家人要养,没有什么恩情是值得终身托付的。这些年你早就报完恩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徐峰越的眼睛一下红了,有些哽咽:“大人……”
“快走吧,记着躲十一。猎场这边,后面我一个人就行了。”楼青晏起身,拍拍他的肩。
徐峰越点点头,正欲转身,突然停住了,对楼青晏郑重地说:“大人,如有需要峰越的地方,万死不辞。这狗皇帝如此折辱您,这份仇恨,峰越自当为您报。”
楼青晏一个激灵。
他看着徐峰越的脸,上面挂满了激愤和不屈。
楼青晏一下想到当时在秋月湖,徐峰越听到了那些事情。
楼青晏:“……不急不急,如今的形式还是蛰伏为好。”
徐峰越:“大人,如果真的忍不下去,不要为难自己!”
楼青晏:“呵呵,不为难,不为难。”
徐峰越这才叹了口气,用一种“辛苦了”的眼神深深地望了楼青晏一眼,然后转身。
突然,门外传来响声。
“师兄,朕让人取了暖炉来。”
房间里的两人表情凝固了。
一模一样的情景,还来?
这一次楼青晏学聪明了,连忙出声:“我睡了,明天早晨再来。”
“睡了?”
门外的声音有些疑惑。
这才几点?
“今天舟车劳顿,我不舒服,已经躺着了。”
陆预的声音停顿了很久。
“那好,明天早晨朕让人将暖炉搬来。”
房间里的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楼青晏悄悄到门前开了个缝,仔细检查,没有人了,才让徐峰越出去。
房间里安静了,楼青晏浑身虚脱地一下坐到卧榻上,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上次的事情,他可不想再来一遍。
咔吱——
门突然开了。
楼青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忙站起身。
还没等他来得及躺上床装睡,陆预幽幽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师兄,你为何不想朕进屋?”
楼青晏一激灵,后背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陆预他看到徐峰越出去了吗?他见到多少了?
陆预进屋,关上门。
转身,表情深沉,一双浅琥珀的眸子映着烛光,波澜不惊。
楼青晏知道,每当陆预露出这么一副平静的表情,那就说明他生气了。
难道自己联系残部的事情暴露了?
楼青晏的心凉了大半。
陆预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平静地在他身边的卧榻上坐下,斜眼看他:“师兄,你的衣衫。”
楼青晏这才低头,发觉事情不妙。
他刚才从怀里掏订购单,由于和徐峰越推搡,忘了拉好衣襟。虽然到不了杂乱的程度,但是领子这边松松垮垮的。
楼青晏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陆预的表情平静,柳叶般的双眼却因为他不由自主透露出的警觉而线条凌厉。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陆预轻飘飘地说了句:“你该不会在这屋里藏人了吧?”
“啊?”
“这屋子里有其他人的味道。”
楼青晏的冷汗快要打湿他的底衫了。
他扯出笑容:“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别院,有谁能进来?”
陆预没有说话,起身,在楼青晏面前皱着眉头弯下腰去看桌子底下。
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打开了柜子,检查里面。
还好,这次没让徐峰越藏在屋子里。
楼青晏心里暗暗庆幸,但是仍然没有放松。
陆预什么都没找到,同样也松了口气。
“还好,朕以为先前一段时间你疏远朕,忽然又提出要来冬狩,是因为变心了,要找机会会情郎?”
\"啊?\"楼青晏傻眼了。
陆预阴森森地走到楼青晏面前,离得他很近,凑过去,盯住楼青晏惊慌的双眼:“可朕的确闻到了其他人的味道。”
楼青晏以为他是想找残部,却忘了这位陛下的恋爱脑。
他以为自己出轨了?
他哭笑不得:“我哪有机会找情郎?”
陆预皱起眉头,带着几分任性的黏糊,又有些霸道,凑下身子。
“你干什么?”楼青晏吓得要后退。
“闻闻你身上有没有其他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