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果换种方式,变成请求京老师救救孩子呢?京渊看到他如此咸鱼以后,应该会觉得他对他没有什么威胁吧?
思及此处,萧霁宁顿住脚步,看向京渊,他想起七皇子和八皇子叫自己伴读时那亲昵的称谓,便也给京渊想了个好听又有求人意味的称呼,朝京渊示好道:“京渊哥哥。”
京渊闻声也停下了脚步,垂眸望向萧霁宁,等着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李侍读布置的那道史论题我不会写。京渊哥哥,你……能教教我吗?”萧霁宁仰头看着京渊,迎着他恍若实质的目光,有些磕绊地把这句话说完。
萧霁宁的这番话其实很谦逊有礼,皇子伴读这个职位,没有官职也无俸禄,职责就是陪伴教导皇子念书,所以萧霁宁完全有理由也有权利把京渊留下问题解惑。
只是京渊未来的身份不太一般,萧霁宁没有看过原著,也不知道京渊是怎样的性格,所以他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唐突,更不知道京渊会给他一个怎样的回答。
毕竟京渊所在的京家,是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势倾朝野连皇子也要避其锋芒,那京渊就算拒绝了他,萧霁宁也没地可以哭诉。
因此萧霁宁有些紧张,心脏在胸腔里呯呯地跳着,在等待京渊回答他的途中,垂在身侧的手指屡次攥紧衣摆又重新松开。
而京渊在听完萧霁宁的话后却没有应一声是或否,他站在原地闭口不言,点漆般的双目里眸光邃深,瞧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定定地望着萧霁宁。
就在萧霁宁以为京渊是不想教他,以沉默为拒绝,自己应该识趣一点主动退下时,京渊却启唇道:“这道题殿下确实不会写。事实上,对于你们来说,这道题太难了。”
京渊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是一段像是在嘲讽三个皇崽文学水平的句子,只是他的语气太过平淡,这些话听起来就就仿佛他是在陈述事实一般——虽然事实好像也的确如此。
萧霁宁垂下眼睛,耷着肩膀,感觉自己似乎示好失败了,因为他刚刚忽然想到,或许他对京渊的称呼太过亲近的话,会让京渊以为他也有借他的势争夺帝位之心才这样讨好,从而对他起了防备呢?
谁知京渊顿了顿话音,却又继续说道:“因为这是去年的科举试题,我也不能写出一个毫无欠缺的答案。”
萧霁宁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地重新仰头望向他。
京渊神色依旧淡淡:“但是去年的状元郎,也就是七皇子的伴读——印云敬的叔父印献,翰林院的印学士却写下一篇文章,为皇上大赞,因此钦点印学士为状元郎……”
少年负手立于他身前,语气不徐不疾,虽说变声期的嗓音嘶哑粗粝不大好听,却格外地有耐心,他先是将印献的文章全部给萧霁宁背了一遍,还知道萧霁宁大概听不懂原文,将其中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有些晦涩难懂的一些句子掰碎了细细讲给萧霁宁听,让本来以为自己完全不懂古言的萧霁宁,居然也听入迷了。以至于等京渊讲完了,萧霁宁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对史论不甚精通,因此帮不了殿下什么,但印学士这篇文章说理透彻,毫无浮靡艰涩之风,简练易懂,殿下可多为借鉴学习。”
还真别说,萧霁宁听完京渊给他念的印学士这篇文章之后,自己也有了些思路,他发现其实古人的史论题有些类似于现代的作文,对萧霁宁来说,可能作诗题要更难一些,好在他这个年纪还不用作诗,而皇子们应该重点学习的也不是作诗。
而他们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萧霁宁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这双小嫩腿还不能支撑太长久的站立,现在酸痛难捱,便揖身和京渊道谢:“谢谢京渊哥哥。”
“殿下不必客气。”京渊回他一个半揖,“皇上让渊辅佐殿下念书,渊自当尽心尽力,若殿下没有别的疑惑,京渊就先退下了。”
京渊走后,那两名宫女就不如京渊在时对萧霁宁一般恭敬了。
“九殿下,我们该回玉笙居了,娘娘还在等您呢。”身量较高的那名宫女站得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是因着方才京渊在这里,她才不会表现的如此温顺,因此京渊一离开,她马上就变了脸色。
第4章
不过另外一名宫女可能顾忌着七皇子曾经说过的话,便扯了扯高个宫女的袖口,轻声唤她的名字让她收敛一些:“娇枝……”
萧霁宁面对娇枝这番态度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不认识回玉笙居的路,现在沉默,只是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顺便默默记下回去的路。
随着两名宫女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路,他们才走到扶云宫门口,再往里走,东边的偏殿就是纯姬所在的玉笙居——萧霁宁不知道纯姬的位分在宫中多高,不过现在看来,并没有到达可以住一宫主殿的地位。
萧霁宁住在玉笙居的西厢房,娇枝把他带到主卧后踢了一下蹲在墙角打瞌的小太监:“穆奎!殿下回来了,你竟敢在这打盹偷懒,小心我告诉纯姬娘娘!”
小太监立马站起,道歉道:“娇枝姐姐,是奴才错了。”
娇枝哼了一声就走了,而小太监在她们离开后就立刻冲到萧霁宁面前,焦急道:“殿下您可回来了,今日念书可还顺利?”
萧霁宁也不认识他,正在思考自己是继续以沉默为应对呢,还是开口说两句话时,那小太监忽地惊呼一声:“哎呀,殿下您的脸怎么这般红,是发热了吗?”
“唔,晒的。”萧霁宁摸摸自己的脸,也觉得有些辣烫的刺痛,应该是上午他醒来前在烈日底下晒久了,被晒伤了吧。
结果他话音刚落,那小太监立刻就打了自己一巴掌:“都怪奴才!要不是奴才今日起迟了,殿下也不会受伤。”
萧霁宁打量了会小太监的脸色,发现这小太监双颊潮红,唇色却十分苍白,额角还有些虚汗,一看就是在发烧,却还强撑着站在这里,他早上起迟恐怕就是因为在生病吧。
而且皇子的贴身太监没有特别的命令是不能随意离开皇子的,萧霁宁醒来的时候周围只有两名宫女照看,说不定就是因为小太监病了早上有人替他来告过假,原身准了才没见这小太监的影子。
“殿下先坐下歇歇吧。”萧霁宁一直没说话,小太监脸上也没露出异色,看来原身平日里就如七皇子说的那样寡言少语,所以他不吱声也没人奇怪,小太监也熟悉了他的沉默,扶着萧霁宁到圆桌前坐下给他倒了杯水,“殿下您的脸这是被晒伤了,需要奴才为殿下寻太医……擦点药吗?”
小太监临时改了口,不过萧霁宁没太在意,反正就是个晒伤而已。
萧霁宁以前训练时没少晒太阳,他从前肤色就白,晒也晒不黑,只是会泛红蜕皮,早就熟悉了被晒伤的感觉,觉得等会用凉水敷一下就好,不必大费周章,就说:“不用。”
说完他又看了小太监一眼,感觉他病的不轻,就想让他下去休息,结果没等萧霁宁开口,原先没影了娇枝忽然又出现了,还给萧霁宁带来了噩耗:“九殿下,纯姬娘娘召您去花厅见见她。”
萧霁宁听到这个消息确实惊了一下——他伪装到现在,或许旁人察觉不出他内里已经换了个人,可是原身的亲生母亲却不一定瞒得过,萧霁宁面上沉静,心里却是乱麻麻的一通,想着一会见了纯姬要如何应对。
然而玉笙居的西厢房和花厅离的并不远,穿过一段抄手游廊就到了,远远望着只见数名粉色裙衫的宫女,围着中央一位身着丁香流仙裙,斜倚在贵妃椅上的女子,想必那位就是九皇子的母亲——纯姬。
等靠近了些,萧霁宁就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花香,他才发现那些宫女围着纯姬是在给她的指甲染蔻丹。只是萧霁宁不知该如何面对纯姬,便一直低着头,站纯姬跟前继续沉默。
见到萧霁宁来,纯姬没有起身,却扬手挥开了身边的宫女,声音轻轻柔柔,宛若鹂音:“行了行了,别染太深,珍妃的指甲可没这么深的红。”
“是。”宫女们应了一声,给纯姬拆下五指的纱布,纯姬的手指纤细白嫩,此时染了一层淡淡的蔻丹,便显得柔美娇媚。
随后那五指轻轻抬起,对着萧霁宁招招手:“霁宁,到母妃这里来。”
萧霁宁闻言犹豫了片刻便迈开步伐,只是依旧没有抬头,而纯姬则是拉住了萧霁宁的手腕,将他拽进怀里抱住——没错,是拽,萧霁宁都被纯姬拽懵了,愣愣的抬眸看向纯姬。
这一抬眸,萧霁宁便对上了一双和他如出一辙的杏眼——秋水无尘,楚楚动人,正如她的封号,纯。
纯姬是个美人。
皓齿蛾眉,楚腰卫鬓,又因着有一双清澈的杏眼,观其容貌完全就是个双十年纪,不过桃李年华的少女,话语间也透着一股娇憨之感,叫人完全看不出她已经生育过一个孩子了。
“母妃听说,你今日遇到七皇子了?”纯姬将萧霁宁抱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脊背问道。
纯姬身上是淡淡的丁香花香,萧霁宁从未和一个女人如此接近过,也怕纯姬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因此身体有些僵硬,他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因为萧霁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纯姬并不像她外貌所表现出来的这般清纯,抚在他背上的力道虽然轻柔,却让萧霁宁觉得有些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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