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泽淡笑不语,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不说那个,只说眼前。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沂水的经济实在没有那么好。这里一年有大半的时间全是寒冰,普通的庄稼根本成熟不了。”
回想着异姓王魏延给他讲述过的情况,缓缓开口:“沂水属于朝廷不管的地方,上朝廷不作为,下到百姓不愿意到这里来。”
“这些年全靠着异姓王才能够勉强维持,但也就是勉强的维持一番,再多不可能了。”
沈舟沉默不语,如果按照这样所说,前朝不应该攻击沂水才是。
这里冬天根本没有粮食,前朝就是攻打进来,也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将军的意思是,前朝是有动_乱可是根本不厉害。”
邵泽竖起大拇指,眼中赞赏之意明显:“聪明。”
沈舟越发的疑惑,“既然这样,异姓王何必要上折子求助?”
邵泽脸上平静,望着帐篷外飘落的雪花,抬起手来冲着掌心呼出一口气。
两只手搓了搓,直到手心发热,这才为一旁等着着急的沈舟解惑。
“现在不会,不代表开春不会。”
或许都不用等到开春,魏延和他常有通信,他知道前几次确实前朝过来试探了一番,只不过只是一些小势力,不严重。
据魏延给他科普的知识,现在前朝已经结束了内乱,好几个部落合并成为一体,隐约有继续吞并下去的想法。
要知道本朝开国至今也将将不到120年,天下属于刚安稳下来的状态。
前几任皇帝都在休养生息,就连当今的皇上,也是能够压抑前朝就压抑,绝对不会动用大规模的战争。
生怕一个不慎就前功尽弃。
前朝存在了三百年之久不是没有他的道理的。要不是前朝后期皇帝太过于昏聩,太过于听信后宫谗言,听信世家言论也不至于灭国。
次日一大早邵泽穿戴整齐,由着四个副将一路上护送到异姓王府门外。
异姓王府门前不准骑马,见到王府需要下马拜见。
做为同样王爷身份的邵泽本不应该遵守这个规定,可他还是距离异姓王府很远之处提前下了马,一路上踏着雪地走过来。
门口等候着魏延贴身的亲卫,龙钰。
龙钰一见邵泽亲切的大踏步走上来,一扫之前在狩猎营地爱搭不理的态度,双手激动的握住邵泽冰冷的手掌。
“您可算是来了,我们整个王府都盼望您。就跟大姑娘恨嫁一样,天天数着日子想着夫君什么时候到来。”
邵泽:“……”这比喻!
不会说话就别说,什么大姑娘盼望夫君。
按照这思路推算一下,岂不是他就是那个夫君,而异姓王府就是那个大姑娘??!!
邵泽瞥了一眼一脸激动的孩子,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带我进去看看,莫要让里面的人等急了。”
“是。”龙钰大声应了一声。
看着邵泽身后跟随着四个副将,眉头皱了皱。
刚想要呵斥,就想起来这是他们家自己人带来的副将,应该尊敬才是。
可这些人又是朝廷派遣过来的,龙钰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望着身后的人:“你们先回去吧,这异姓王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的。”
邵泽脚步顿了顿,也没有多说话默默的看向了目光不愤的四个副将。
虽说他接受了是一回事,可是要是硬往进闯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舟按住其他三个人,恭敬的对着邵泽一行礼:“将军,末将们先行回去了。您独自一个人小心。”
说罢,沈舟就拽着其余三个人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龙钰一脸雾水的看着飞快消失的人,顿时觉得他自己傻透了。
他本来已经都做了好大战一场的准备,拳头已经捏住就等着挥舞,可一抬头敌人跑了。
“我们走吧,龙大人。”邵泽笑吟吟的盯着一脸懵逼的人,心里好笑的摇头。
他在京城跟那群人斗智斗勇惯了,现在看着武将分外的亲切。
这群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不玩儿背后那一套路。
龙钰带着邵泽走到前厅外面,这才出声:“公子,您自个儿进入就是,属下就不进去了。”
邵泽点点头,迈步进入前厅。
前厅显然是经过一番擦拭的,角落里灰尘几乎看不见。
地面上铺上了地毯,踩在上面,一脚陷入极其的柔软。
再往里走去,则是看见满是挂着红色布料的房间,当中间放置着一顶鎏金铜炉,正在缓缓燃烧起来源源不断的暖气。
邵泽冲着坐在高位之上的老人弯腰,语气平静不见丝毫的激动:“晚辈见过老王爷。”
魏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努力压抑着眼眶中的情绪,声音颤抖:“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邵泽闻言缓缓站直身体,目光对上正在观察他的魏寄。
面前穿着正式的是老一辈的王爷,眼神闪着精光,从中露出激动的光芒,嘴唇哆嗦,显然是被震惊不已。
这一看就让人觉得就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一点威胁力量都不可能有。
但怎么可能呢?
能够当初挣下诺大的王府,能让朝廷心下震慑一百多年的人物,能让前朝一百年不敢轻举妄动,怎么可能是简单的。
魏寄不管邵泽在想什么,一把站起身,目光中含着眼泪的握住邵泽的手掌。
声音颤抖:“好,好,好。没想到你还活着,想当初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邵泽一脸的疑惑,“为什么?”
魏寄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沧桑:“当年我出去打仗,家中只有两个儿子,这其中一个儿子就是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个。”
旁边坐着的魏易听见父亲点名,接着说道:
“可另外一个就是失踪的弟弟。弟弟由于那会儿还年幼,正是叛逆的时候。
我们都以为他那天只是出去玩儿,家中的人也就没有大力找他,谁知道他就这么丢失了。
那会儿他只有一个通房,父亲出征之时,还没有听说弟弟的通房怀了身孕。”
魏易想起来就是一阵的心痛,要不是他对于弟弟忽略众多,现在也不至于丢失。
看着邵泽的面庞,魏易面带希翼的开口:“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邵泽一怔,摇摇头:“我只是知道我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并不知道原先的父亲为何要抛弃我和母亲。”
“不是抛弃!”魏寄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我们魏家就不会教导出来那种畜牲,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使得你母亲进宫的。”
邵泽回忆着他得到的关于身世的情报,揉了揉眉心,疲惫的开口:
“这事情我也不知道。还是有一年宫中发生了一件事情,我才隐隐约约的察觉出来不对劲,这才一直私底下调查,直到调查到异姓王府。”
魏延从邵泽进来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听到这里这才插了一句,“那你可知道你母亲为何会进宫,你又为何会出生在宫中?按理来说,宫中的血脉不是那么容易混淆的。”
邵泽苦笑一声,“我知道一些。我母亲那会儿是在一个宴会之上遇到的皇上。
“听闻皇上一见钟情,想让母亲进宫伺候,母亲不知道为何答应了皇上。至于我为什么会长大……”
邵泽起身坐在窗户边,伸手打开一扇窗户,冷风忽地吹进来,吹散了邵泽眼中的眼泪。
闭目缓了缓,这才继续说道:“我的出生就是在这么一个冬天,大概还有一个月就是我的生辰。
由于母亲进宫之前就怀上了我,所以提前发动。大概那会儿皇上实在是喜欢母亲,这才留下了我的一条性命,把我记作了皇子。”
“也许是小时候的我聪明伶俐,玉雪可爱。又或许是前五年母亲的圣宠不断。”
“这才使我锦衣玉食的长到五岁,后来突然被皇上一怒之下赶去一个破败的小院居住,从此以后摸爬滚打的长大。”
魏家祖孙三代沉默了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是的,由于他们的失误使得小儿子失踪,又使得孙子也受了这么多的苦。
皇宫中那是吃人的地方,一个小孩子一个人摸爬滚打的长大实在不容易。
听闻他的母亲是最近几个月才被赐死。
赐死之前的圣宠一直都没有衰落。就知道后宫中的女人,会怎么对付一个毫无背景的不受宠的皇子了。
魏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看向邵泽,语气尽量放轻松:“你可恨你的母亲。”
邵泽一愣,恨吗?其实是恨的。
恨她这么些年的视而不见,恨她放弃他放弃的如此坚决。
又恨她没有脑子往高处爬,却天天在后宫作死,连累他受尽苦楚。
可他换个角度又能理解母亲的做法。
他的亲生父亲十有八_九是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这社会对于一个妇人如此严苛,嫁了人的就不能够到处勾搭,就不能跟外男接触,否则就是不守妇道。
相反未出阁的小姑娘们就自由许多了。
可以大胆的追求自己喜爱的男人,也可以千里追夫,这些外人见到也不会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