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犹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单纯、纯碎。
“冯世,把笛子给我吧。”
冯世身上全是血迹,一双眼睛瞪着大大的,不可思议一般的望着自己的主子。
眼泪止也止不住:“主……主子。”
“冯世,给我吧。”
邵期抬手拭去冯世脸颊的泪水,声音平静:“你这一辈子都跟在我身边,着实苦了你了。
是我对不起你,我自私的很,死也想拉着你跟我一起赴死。你,可愿意?”
“愿意。奴婢愿意。奴婢愿意生生世世伺候您,只愿奴婢的主子能够平安喜乐。”
说罢,抬起手中刀剑对着脖子狠狠一划,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温热的血液喷洒在邵期的脸颊之上。
邵期望着周围之人一个个的倒下,左手紧紧握住母妃送他的笛子,大笑起来。
突如其来的笑声瞬间传遍现场,让对战双方手中动作一停。
一个个的望着鲜血淋漓的邵期,眼中迷茫一片。
场面一时之间安静下来,邵期望着高台之上的邵桀,眼中狠戾:
“父皇,您随意处置我的母妃之时可有想过,您也活不久了。哈哈哈……”
“您没有想到吧,您的身子早已经中毒颇深。就算现在最厉害的神医到场,恐怕都是无力回天。”
邵期眼中神色越来越疯狂,大笑一阵子。
抬眼一个个的扫过高台之上的众人,声音清晰的传入众人耳朵之中——
“我的命只能由我自己掌控,由不得别人。我邵期生来就是翩翩公子,生来就有主意,今天我亦然。”
“父皇,儿臣在下面等着您赔罪,哈哈哈。”
话语一落,右手抬起毫不犹豫的冲着颈边划下。
鲜血喷溅而出,划破天空,使得天空染上一层鲜艳的红色。
夺目而又绚丽。
邵泽望着倒在地面的邵期,内心幽幽一叹。
曾几何时他最是羡慕宣王。
这个闲云野鹤,背后有世家支持,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为其效命。
这个在背后运筹帷幄,玩弄朝堂,却又能够全身而退的男人。
如今这个人却以这种夺目而又壮烈的死法,重重的击打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邵泽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朝霞,沉重的吐出一口气。
新的一天又再次来临,这次将会是全新的一天,将是属于他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邵期:我的下场真是大手笔,不愧是本书最大的反派。
第86章
听到邵期最后临死喊出来的话语。邵桀当场怒火攻心,身体一时承受不住晕厥了过去。
段业面色一变, 双手快速的抱起昏厥的邵桀。
冲着旁边还在发愣的邵泽怒吼:“愣着干嘛, 还不快去把太医院院判找来。”
邵泽面色一僵, 脸上适当露出着急的神色, 转身运用上轻功就向着太医院方向赶去。
邵桀感觉自己就跟做了一场大梦一样,梦中的自己看着爱人恨他入骨。
在他死后, 下令鞭尸, 最后把自己扔到乱葬岗之中。
在梦中自己更加的凉薄, 一言不发就下令抄家, 灭族,丝毫不顾及感情。
他这辈子没有做过的许多事情,梦中的自己全部清晰的操作过一遍。
自己只能飘荡在梦中的他身边, 心痛的看着一道道指令从那张凉薄的唇畔中说出。
“不要。”邵桀眼泪瞬间从眼角划落,渐渐隐入枕头之中。
双眼霎那间睁开, 悲伤的情绪宣泄而出。
段业听到动静右手抚上冒着冷汗的额头,声音温和:“做噩梦了, 不怕, 我在这里。”
邵桀眼珠子转动, 看到身边的段业柔和的笑容, 眼泪更是宣泄而出。
努力抬起手握住段业的胳膊,喘了几口气, “段业,我这一生最不对不起的就是你了。
如今我这身体恐怕活不了多久……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左手越发用力握住段业的胳膊:“你知道朕的字迹, 一会儿帮朕写两道旨意。立魏王为太子,你为摄政王。”
段业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张了张口准备推脱。
邵桀眼中越发的温和,笑容越来越大:“别推脱了,朕的印章你也知道在哪里,一会儿拿走。要是……要是魏王那小子欺辱你,你就拿出来这个。”
邵桀咳嗽了几声,身子努力靠近段业,一吻吻在段业的手中。
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段业,似是要把这个人印入心里这才放心。
“对不起。段业,我年少时不应该那么对待你,这么折辱你。你可能原谅我?”
段业抿着嘴唇,眼眶通红的盯着床榻之上这个小心翼翼的男人。
抬手仔细的描着他的眉眼。
声音哽咽:“我很早就不恨你了。说好的你将来陪我一起光复家族,你现在如何能够抛弃于我?”
邵桀松了口气,露出轻松的笑容:“我早就察觉出不对劲了,那天在勤政殿中,不是跟你说百年之后了么。”
苦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听明白了。”
段业泣不成声,死死的低着头不肯在看床上的男人一眼。
邵桀叹了口气:“你是知道魏王的身世的。他如果容不下你,你就把这天下抢夺过去,切记,不可委屈自己。
我不在乎继承人是谁,要是现在我还有力气,必然会安排的你更好。我把暗卫营留给你,必然时候可杀……”杀了魏王。
邵桀一句话没说完,就再次晕厥了过去,这次脸色更加的灰败。
段业猛然抬起头来,大惊失色之下,立马唤来太医为邵桀诊治。
众位太医对此毫无办法,为难的对着脸色铁青的段业说道:“此毒极为霸道,且皇上中毒时间颇长,已经……”
段业疲惫的挥挥手,眼珠子一转不转的盯着邵桀的面容。
前半生他都把恨意尽数发泄到这个男人身上,跟邵期合谋一起做下了无数不可挽回的事情。
如今一朝得知真相,他终于想开想要跟邵桀好好过日子,弥补前半生的遗憾。
可,现在老天爷又跟他开了如此大的玩笑。
六月中旬,各地的藩王,异性王俱知晓邵桀病重消息,众人先后到达京城。
一个个天天往宫里跑动,就盼着最后能够得知第一手消息。
这期间邵桀断断续续醒来几次。
每次醒来都对着段业絮絮叨叨,这段时间更是把所有能够保命的东西全部交给了段业。
之后又陷入了昏迷,这一昏迷又是过去一周才又醒来。
邵桀眼睛无神的盯着段业,虚弱的笑了笑。
他知道这次如果再昏迷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睁开双眼了,他终于不在对着段业叙说那絮絮叨叨的情话。
连忙抓着段业的胳膊:“帮我把那些人都叫过来。我,我要交代他们一些事情。”
段业抬手抹抹眼角的泪水,强撑着身子拉开寝殿的大门。
站在门内看着每天雷打不动来这里的几个人,以及朝中的几位大臣。
对着他们稍微点了点头,声音平稳的说道:“进来吧,皇上……要交代些事情。”
说罢,也不管他们的反应,转身又回了邵桀身边。
看着前几次自己都坐不起来,没有力气的邵桀,现在居然独自一个人坐在床榻之上,眼眸含着光。
看见段业进来冲着段业摆摆手:“你来,陪着我在这里坐着。”
心中一沉,深呼吸几口气这才朝着邵桀而去。
他明白,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心中愈发的难过起来,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这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身后跟进来的邵泽、顾余、魏延、丞相张贺和身后朝中的重臣皆是默默对视一眼,微微叹气。
邵桀右手一直握着段业的左手,眼珠子率先看向跪在一边的邵泽。
片刻之后,清晰缓慢的开口:“立魏王为下一任太子,继承大统。立段业为摄政王辅佐太子。
一切大小事物先经由摄政王之手,之后在呈交太子。”
众人听闻愣在了当地,当下就有重臣开口表示不满意。
质疑段业的身份如何能够给予如此之大的权利,这不符合规矩。
邵桀眼珠子瞥了一眼跳的最欢快的几个人,一把把手中的茶杯扔到地下,狠狠喘了几口气:“朕都要死了,你们这些人……这些人还不给朕安分些。”
手指着门外,“再有质疑的立马给朕陪葬。”
眼神狠戾,里面充斥着暴怒,“朕,说到做到。”
室内被邵桀久违的气势压制着安静下来,邵桀靠坐在床榻之上急促喘息了几口。
这才睁开眼睛,伸手召唤邵泽上前来。
握住邵泽的双手。左手拉住邵泽的左手,右手拉着段业的右手,眼睛含着一丝恳求。
但声音仍旧是不容拒绝:“朕就把段业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他,不可违背他的意思。听懂了吗?”
邵泽沉默的抬眼望着坐着的段业,突然展开笑颜。
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恨。
声音平静的开口:“知道了,儿臣会照顾好段业的,一切事情必先让他先处理。父皇您放心吧,儿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