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老师,楚旬笙烧退了吗?”男孩抬起头,双手背后,大大的眸子中透着干净的情感。
小鹿老师也不清楚自己刚才说的小孩有没有听到,她蹲下来,之前被遮住的阳光洒在小男孩的身上,又安静又祥和。
她心绪稳定下来,摸了摸小孩柔软的头发,指了一下校医室,说:“已经退烧了,这次还要谢谢小熙的发现。”
白淳熙下意识摇了摇头,从某个角度看,楚旬笙发烧的起因在于他。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就一小会儿。”怎么说楚旬笙也照顾了他一上午,那他去看望一下也是在情理之中。
小鹿老师点了一下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白淳熙站定,等小鹿老师从校医室中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新的医用口罩,“戴上这个再进去,不要吵闹哦。”
“好。”白淳熙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他从门口露了一个头,见大树老师坐在床边,楚旬笙躺在上面,正在输水。
大树老师看到他后,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楚旬笙。”白淳熙走上前,背着的手从身侧划过来,大树这才看到他手里拿了一只穿着蓝色上衣的小松鼠挂件,大大的尾巴毛茸茸的,十分可爱。
楚旬笙感受到动静,微微睁开了点眼睛。
白淳熙凑近,将小松鼠挂件塞到他的脸旁边,“送给你,我妈妈买的,他会陪着你的。”
说完,又拿出来一只一摸一样穿着红色上衣的小松鼠。
没有被口罩遮住的眼睛弯成两月牙,声音又甜又软,“我也有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白淳熙:“事出反常必有妖!死对头怎么会对我这么好?”
楚旬笙:“……”
目睹一切的大树老师:“啊!这就是小孩子之间的友谊!”
第7章 楚爸爸
下午第二节 课上到一半的时间,楚旬笙从外面回来,脸色缓和了许多。
大树老师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只露出了一点边缘。
小鹿老师朝门外看了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在了楚旬笙的身上。
虽然表露的不明显,不过还是能在她的眼底看出深深的同情。
楚旬笙走到自己位置上后,开始收拾东西。
“你家长来接你了?”白淳熙问。
楚旬笙点了一下头,神情中并没有高兴,而是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恐惧和紧张,“大树老师打了电话,现在我爸爸就在门口等着。”
“哦哦。”白淳熙点了点头,问:“你明天还来吗?”
“来,回家睡一觉就好了。”楚旬笙背上书包,低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松鼠很好。”
说完,生怕外面的人等急了一般,快步走了出去。
大树老师见他过来,拉着他的手,带人离开。
人走后,小鹿老师继续上课,可是白淳熙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了。
楚旬笙临走时的神态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放,他必须要去看看。
当即,男孩举起手,“小鹿老师,我想上厕所!”
小鹿老师停下来,下巴抬了一下,说:“知道厕所的位置吗?上完厕所记得洗手。”
“知道了。”白淳熙快速说了句,赶忙跑了出去。
“跑慢点。”小鹿老师叮嘱了一句,复看向自己的学生,继续讲课。
白淳熙出了门,径直跑向大门口,正巧看到大树老师拉着楚旬笙站在一个满脸胡茬,长得高高瘦瘦的男人对面。
他快速躲在门的后面,静静看过去。
男人的相貌和楚旬笙有三分相似,只不过气质要更加的阴郁,颓丧,眼皮耷拉着,眸子漆黑,嘴上还叼着烟,在老师面前吞云吐雾。
他微微挺着胯,双肩下坠,像是少了节骨头,带着点轻蔑和不耐烦。
“走吧?”男人声音沙哑,轻飘飘的,却让楚旬笙的身影明显僵硬了起来。
“楚爸爸,我们这里禁止吸烟。”大树老师的声音充满冷意,与平日里的音色完全不同。
男人吐了口烟,嗤笑一声,“我这不是还没进你们学校的大门吗?怎么,这你都要管?”
白淳熙的头皮一阵发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正对着自己的那个男人的脸。
什么情况?他是谁?
楚旬笙他爹不长这样啊。
但大树老师刚才确实是叫了他‘楚爸爸’,看情况见的面也不止一次。
难道他上辈子所见到的并非是楚旬笙的生父?
或者眼前的这个不是?
何大龙当初说楚旬笙的父亲经常打他,也并非是他所想的另一个父亲在打他?
事情好像一下子说通了,又好像更乱了。
白淳熙脑子里一团糟,另一边的大树老师语气依旧冰冷,“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你这样做会对孩子有很不好的影响。”
“停停停,这就是我不想来这儿的原因,耳朵都生茧子了,要不是他妈出不了门,你觉得我会来?”男人直接打断了大树老师的话,他眼皮稍微掀起一点,弯腰抓住楚旬笙的胳膊,“学的好老子会供他上,学不好趁早滚回家干活。走,回家再好好说。”
楚旬笙嘴唇紧抿,下意识抓紧了大树老师的手,他有预感,这次回家又会是一顿痛揍。
“楚爸爸,家暴可是犯法的。”
大树老师也没有撒手,声音中蕴含着怒意,什么话也都摊在面上说了。
“你他妈说谁家暴呢?还犯法?犯什么法?他是我儿子,怎么教还需要你来说吗?”
“你既然知道他是你的儿子,那你就要知道孩子不是你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用来发泄自己情绪的工具!”
楚爸爸的声音很大,大树老师比他的声音还大,气势上足足超了人一头。
他紧紧握着楚旬笙的手,像是要给这个弱小的身体里注入一股力量。
“你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对我家的事指手画脚?!”楚爸爸被踩到痛脚,气急,伸手要去打大树,
门口的保安赶忙冲出来,拿着保安棍指着他,“哎哎,干嘛呢你?监控可看着呢,你还想打人啊?”
被保安制止后,楚爸爸啧着嘴收回拳头,“撒手!”他用力夺过小孩,之后狠狠的啐了口唾沫,“你们当老师的厉害啊?”
“我们当老师的,就是厉害!”后者同样也不甘示弱。
“我今天叫你过来可不简简单单只是让你来接孩子的。明天有家长会,下午两点半,小孩记得早上送过来,家长也记得准时到。
我们幼儿园有义务阻止你对孩子的打骂行为,小孩身上的伤我都已经拍照记录了,电脑手机都有存档,你若是不知收敛,或者是再让我看到小孩身上有伤的话,咱们法庭上见!”
言至,大树老师向后一退,保安按着遥控将门口的自动门关上。
……
白淳熙今天回家后,早早钻进被窝。
可能早上睡得太多,他现在睡不着了。
躺在床上半天,望着灰白的天花板,翻了个身,视野中多出来了一个窗户,上边挂着串在一起的折纸。
窗户半开,清冷的风抚过窗帘。
另一边的桌子上放着他的书包,拉链上挂着红衣小松鼠。
不得不说,今天他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他上辈子一直处于黑暗中,别人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没有关联的,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同学,除了最后人玩的比较好的一两位,他一个都不记得了。
他几乎不怎么交朋友,因为当时的他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每天都在为自己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总在自怨自艾,甚至推开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现在让他重新来一次,抱着一个以近乎成年人的心态来看,其实他也没有那么的痛苦。
死对头楚旬笙也并非总是高高在上,对方也会受伤,也会哭,也会生病,甚至与他相比好不到哪里去。
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他对楚旬笙的认识只是表面。
只知道对方性格奇怪,能力很强,对自己苛刻,有个很厉害的家族,而对于对方的爱好,交际,家庭环境,之前经历过哪些事,他一概不知。
或许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不应该抱着自己之前的记忆去看待现在发生的事,未来的一切对于现在都是未发生的,可以改变的。
临走时男孩生父那完全没有愧疚的态度,让人后怕。
现在有大树老师撑着,那以后呢?
等幼儿园毕业,还会有人站出来,去保护楚旬笙吗?
白淳熙脑内不断地浮现着楚旬笙嘴角的青影,缓缓而行的步伐,对待受伤排斥的态度,还有病床前的吊瓶,最后停在小孩被点亮的眸子。
他捏着一个红衣松鼠,映在里面。
其实楚旬笙也并没有那么的讨人厌,最起码现在没有。
白淳熙不清楚上辈子的楚旬笙是如何摆脱现在的逆境的,而以自己现在的能力,也很难去解决他的问题。
但之后再经历什么,他并不介意去让一步,最起码不会让这个人过的那么痛苦。
他会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去帮助他。
毕竟对于他来说,楚旬笙,只是他的死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