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眯了眯眼,轻点了下头:“嗯,你得罩着我。”
*
距离联邦的会议还有2小时整,陈渊坐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等着化妆师。
他刚才见过了商容的照片,就是普通的亚裔长相,因为上了年纪,眼皮下耷,眼珠还有些浑浊,真不知道这人的长相有哪点跟英俊潇洒的自己相似?
陈渊摸了摸自己的脸,忽地有些担心:这城里落后得就差裹个树叶满街跑了,会有人懂化妆这种黑科技吗?
就算懂,他们的化妆品行不行啊,会不会对皮肤有害?会不会损伤他的美貌??
正胡乱想着,休息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提着包的红发女人走了进来,把陈渊上下一打量,翘起嘴角:“你就是那个纯血?很漂亮。”
陈渊怔怔地看着这个刚碰过面的女人,呐呐道:“你、你也很漂亮。”
而且很像你女儿,天目妈妈!
天目妈妈摇曳多姿地走到陈渊面前,右手往前一送,朱唇轻启:“我是索拉,Enchanté(法语,幸会)。”
可怜我们的厨子小陈,连英文课本都没翻过几页,法语更是闻所未闻,看见人家手心向下地伸出手,完全不懂什么意思,犹犹豫豫地抬手跟她撞了个拳:“我是陈渊,fine,thank you.”
……
索拉在沉默中收回手,转身打开了化妆包。
“你的眉眼跟艾斯并不像,所以我会用胶水粘住你的眼皮,再画出皱纹和斑,眉毛会染色,最后会在你眼里滴一种药水,让你的眼珠看起来跟他一样浑浊。”
索拉边摆东西,边跟陈渊解释,末了转头冲他笑了笑:“谢谢你照顾天目。”
“啊?不、不用谢……你认出我了?”
陈渊有些意外,昨晚那样嘈杂的情况下,索拉居然能注意到天目身边站着的人,这个妈妈跟传闻中的似乎有些不同。
“做母亲的,当然得知道自己女儿跟谁在一起。”
索拉拿出一把剃眉刀,打开,刀片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吓得陈渊大气都不敢出。
她莞尔一笑,命令道:“闭上眼睛不用怕,很快就好。”
陈渊认命地闭上了眼,战战兢兢地等着这个‘很快就好’。
事实上,只要女人拿上了化妆品,她的时间就静止了。
本来就是黎明时分,陈渊靠在椅背上,直接睡了过去,醒来后,听到三次敲门声,每次都被索拉无情地吼回去了,害他憋着尿也不敢吭声,就怕那刀子不长眼,划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终于,索拉叫陈渊睁眼,往他眼里滴了类似眼药水的东西,再退后两步端详了好一阵,拿出个口罩让他戴上。
“可以了。”
索拉满意地抬起下巴,转身拍了两下:“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陈渊被那药水弄得视线有些模糊,眯起眼看了半天,才发现那人就是城主勤劳爱干活的儿子,阿瞭。
商瞭瞥了陈渊一眼,就赶紧转过头,把手里的衣服递给索拉:“这是我爸的制服,让他换上吧。”
陈渊换上衣服,索拉整理好他的头发,把人送出了休息室。
所有队长都在门外焦急等待着,见陈渊一出来,齐齐围过来,对着他品头论足。
“头发太多了吧?艾斯哪有这么多头发!”
“眼周的斑做得有点假,不自然。”
“眉毛画淡了,艾斯的眉挺浓的。”
“皱纹多了点吧,太刻意了。”
索拉抱胸冷笑了一声:“那你们自己来化啊。”
队长们一噎,评论立刻变了风向:
“我觉得很像,尤其是没有焦距的眼神,跟艾斯一模一样!”
“上校他们都多少年没亲眼见过艾斯了,他们才不会怼着脸看呢!”
“够好了够好了,快去会议室,只剩十分钟了!”
陈渊找了一圈,没见着K,心里有些打鼓,被众人拥着,糊糊涂涂地进了会议室。
嘉定让陈渊坐到首位,指引着他调整了几下坐姿,“你就坐着不要动,听到任何话都不要回答,也不要跟他们对视,阿瞭会解释你戴口罩的原因。没什么事,会议不会超过十分钟,他们只要看到你在,就不会怀疑什么了。”
这话听着简单,可陈渊看着对面有一整面墙大的显示屏,心头鼓越敲越响,连胃里都有些难受了。
商瞭是个话少的年轻人,棕发灰眼,估计是有些怕他爸爸,视线飘来飘去就是不太敢看陈渊。
等会议室只剩下他俩后,商瞭低声告诉陈渊,一般会有三四个上校参加会议,平时就是问问城里的情况,今天是突然通知的,不知道他们想要干嘛。
商容从来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座椅上发呆,偶尔会突然站起身,在会议室里走来走去,上校们都司空见惯了。
“你只要别说话就行。”
在显示屏的背景灯亮起之前,商瞭最后叮嘱了一句。
陈渊来不及点头,画面已经接进来了,他立刻瘫倒在椅背上,稍偏着头,视线落在某个虚空处,不敢再动。
“商瞭,你爸爸情况怎么样?听说你们城里出现了三期?损伤大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说的是一口标准普通话。
商瞭立刻回答,说是出现了一个,但立刻被击毙了,同时还全城戒严、杀毒,所以给商容戴上了口罩,怕他受感染。
“那群杂种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不靠谱。”
另一个带点北方口音的男声插了进来,问了问商容最近的病情,忽然话锋一转——
“就一个三期还戴什么口罩?你没戴不也没死吗?给你爸摘了,小心别把他捂着了!”
听到‘杂种’时,陈渊脑子里闪过一丝异样,不过接下来的后半句,直接把他吓懵了。
商瞭也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怔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回道:“我爸爸……呃,医生说城里这段时间流行感冒,呃,是有,有流感病毒,让我们要一直给他把口罩戴着,说他,什么抗力很弱……”
“抵抗力。”
北方口音讥笑了一声,“你以前还上过两天学的,全忘了?呵,杂种就是傻,你爸当年是有多想不开,非得去找你妈那样的杂种!本来的大好前程,落到如今……呵!”
陈渊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越来越慌,听那上校的口气,他应该是经常跟商瞭这样讲话,‘杂种’二字用得娴熟又流利,双方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他妈就是大问题了!
然而更大的问题,就在眼前。
北方口音说完这话后,开始跟先前的普通话聊起了商容的往事,说他当年是如何的帅气逼人,引得多少女生侧目,不过男人老了都一个样,现在又得了病,估计那张脸更是不能见人了。
说到这里,北方口音饶有兴致地命令商瞭:“把你爸的脸掰过来,冲着我们,摘了他口罩让我们看看,当年的A圈男神,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
冷汗几乎在瞬间润湿了陈渊的后背,他极力克制抽气的冲动,怕胸口起伏太快惹人怀疑。
可现在就算自己不喘气儿也没得玩了!
商瞭也吓呆了,好半天没反应,北方口音不耐烦地又催了几声,叱骂道:“商瞭你聋了还是傻了?听不懂人话了?快点把你爸转过来!”
这时,那个普通话出声相劝,说这会儿他们那边还没天亮,别折腾老商了,让他好好休息,我们确认他没事就行了。
可北方口音不依不饶,非要逼商瞭去摘口罩,说到后来,都快爆粗口了。
商瞭被逼无奈,浑身哆嗦着站起身,缓缓伸出双手,在陈渊耳边轻声地发着抖的问:“怎、怎么办啊,怎么办现在?”
陈渊早在北方口音犯浑的时候,就知道难逃一劫,他缓缓吸了口气,在商瞭起身的同时,舌根猛地往后缩,把气倒灌进胃里,等商瞭碰到他时,胃液正好逆返上来,他身子抖了两下,一弯腰,戴着口罩直接吐了出来!
“爸、爸爸?!”
商瞭被吓了一大跳,也不知陈渊是真吐还是假吐,赶紧伸手去扶他,一凑过去,就闻到刺鼻的酸臭,这小子居然真的吐出来了!
视频里的人见证了整个呕吐过程,普通话略带责备地训了北方口音几句,让商瞭赶紧把商容带走,叫医生来看,北方口音争辩了两句,自觉没趣,也让他们快去找医生,视频就此切断。
陈渊的吐,不是一下,而是一波接一波,他为了恶心人,第一波直接吐到口罩上,弄了满身腌臜,把口罩取下后,返上来的胃酸,让他把整个胃都吐空了才消停下来。
商瞭在视频终止后,就吓得出门找医生,等医疗队的队员赶到时,陈渊正奄奄一息地趴在桌上,无力地冲他们摆手:“别进来,脏。我没事,吐习惯了,休息一下就好。”
没人知道他这个‘吐习惯’了是什么意思,不过在后续的检查中,医生真没发现他有什么毛病,最多有点低血糖。
他这番折腾,让那些还想跟他说声谢谢的队长们避而远之,他们见陈渊还能走路,便把他丢到角落里的值班室里,给了他几包营养剂和水,并嘱咐他好好休息,四天后还有会议要继续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