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斯刚来埃及的时候,获得猫咪的身体有过一段放飞自我撒欢玩的时间,它几乎走过皇宫每一个角落,虽然还会迷路,不过只要翻墙,总能回到熟悉的位置。
它把几个环境不错人又少的庭院当成了秘密基地,这些庭院和宫殿在王宫内都是单独划分开的,应该是以前法老王的妻妾,和公主王子住的地方。
埃及人不怎么喜欢把划分出来的宫殿起名,而是直接根据住在里面的人,称呼‘大王子殿、二王子殿’这种。
但王宫现在正统王室成员,除了几个已经当老祭司的,就真只剩下约法尔一人,按理说这些地方迟早被偷懒的侍从放弃,多年后荒废掉。
奈何约法尔虽然不管这些,可凶名赫赫,底下的仆人不敢敷衍,除了不敢动的,被新王约法尔屠杀的前代王后、两三个王子宫殿,大多都完美保存了下来。
这些地方,也就成了黑坨坨最爱的秘密基地。
当然啦,宫中一些侍女,也会常常来这里坐坐,对着无人的庭院诉说心底的委屈和秘密。
贝斯满脑子都是约法尔,疲倦地摊成猫饼,当三角耳朵捕捉到某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莹绿缝隙瞬间张开,黑色瞳仁张弛,显得锋利。
贝斯就像只真正的猫那样,敏锐警惕的看向发出响动的地方。
圆胖棕桐树和延伸到很远的葡萄架尽头,白裙露出一角,缝制出褶皱花边的裙子还用颜料点染了蓝色小花,坠有彩色小石头,看上去非常漂亮。
是侍女?
贝斯歪脖,胡须颤动,似乎在嗅着空气中的气味。
它看过的侍女只穿软麻宽腰双肩白裙,胸以下到腰束不同颜色腰带,来区分她们的等级和负责的区位,这种漂亮裙子,应该不是侍女可以穿的。
那是谁?
很快,答案揭晓。
带面纱的雅诺脚步轻盈,手拿着小袋子,眉眼弯弯的走到了贝斯面前,将小袋子递到黑喵面前。
“小家伙,还记的我吗?”
贝斯莹绿猫眼猛地亮起来!
“喵!”上次救了我的小姐姐!
雅诺听见贝斯对她的称呼,笑容更大了些,揽裙坐在石凳上,把小袋子打开,特制的肉干香味绕着圈圈勾住了贝斯的鼻子和眼睛。
雅诺摘掉面纱,露出清丽柔美的五官,捏出一块咬在自己嘴上,又给小黑猫递过去一根,咬住肉块使她说话不时很清晰。
“吃么?我从家乡带来的,非常不错,每次都吃不够。”
她表情自然,动作随性,举手投足还有属于贵族的矜持贵气。
贝斯知道她是一位公主,所以当她毫不突兀,笑着跟一只猫讲话后,贝斯心中对她的好感度又涨了点。
看上去,就像一位好脾气的人。
贝斯跟陌生女人凑近的隔阂与尴尬被淡化,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住了肉干,嗷呜了声:“谢谢。”
“不客气。”
雅诺语气上扬,仿佛浸泡过阳光,永远开朗而轻快。
“你的伤好了吗?”
“喵呜。”好很多了,猫的恢复速度都快。
“嗯~这样啊,那就好,我之前还担心你会被你的主人责罚,毕竟当时他的脸那么黑,简直比锅底还黑……”
雅诺嚼着肉干,耸耸肩,毫不忌讳在贝斯面前吐槽约法尔。而贝斯闻言脑海不自觉把约法尔俊美的脸配上锅底,没忍住吭哧吭哧笑出声。
没想到有人敢这么说约法尔,贝斯侧头去看雅诺。
雅诺并不避讳旁边的猫,也不想得到谁的回答般,眼神注视某一处,一边吃东西,一边旁若无人的吐槽,与偷偷来这里抒发心情的侍女好似没什么两样。
她讲着来到陌生国度的不安,讲着让她担忧的母国,讲着晚饭味道、无法习惯的习俗……贝斯有种回到上辈子大学时代那些日子。
他坐在公园长椅上,听他的同桌絮絮叨叨发泄心中所有不顺心的事。
这种时候,人们只想单纯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也如身旁的雅诺一样,不指望谁回答开解。
贝斯陷入了回忆,没注意时间越来越晚。
袋子里肉干已经吃完,雅诺拍拍手上残渣,站起身:
“呼——放松多了,谢谢你啊小家伙,陪我这么久。”
她对贝斯眨眼。
贝斯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摇头:“喵~”不用谢我。
它前面听了一些,后面全程脑袋放空,神游到几千年后的世界了,都没注意雅诺后来到底说了什么。
“对了,光顾着我讲话,还没问你,你为什么从这里……听说王走到哪里都带着他的猫。”
雅诺眼底有淡淡好奇,贝斯一怔,随后想想它和约法尔个人的矛盾也没什么不能透露的,就想直说。
可话到嘴边,有种奇怪的直觉在它脑子里疯狂抗议,黑坨坨眨眨猫眼,喵了声:‘没什么,他很忙的,而且那些东西我也不懂,今天想出来晒晒阳光。’
“原来是这样。”
雅诺没有怀疑,手掌轻轻放在贝斯脊背上,略过毛尖。
“好神奇啊,跟你聊天就像是跟人聊天一样,埃及的猫神真厉害,你常来这里吗?我来找你玩好不好?在这里他们好像都不欢迎我……”
雅诺表情无奈,“可能我是亚述人的原因吧,亚述跟埃及关系以前非常紧张。”
贝斯有些犹豫,看着雅诺脸上的落寞和难过,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
她救了我和艾尔萨的命,这点小事要是都推,未免也太没良心了。
雅诺见它点头,高兴的拍了一下手:“太好了!那我先回去,明天我还带肉干过来!”
“喵。”
——好。
贝斯目送雅诺离开,感觉她步伐都轻盈不少,见她这么开心,贝斯心情也好转很多,给自己打个气,跳下石桌返回约法尔的寝宫,
……
贝斯满怀冲劲和期待迈进大门,结果遇到约法尔那张冰冷的脸,什么劲不劲的,像挂到碎玻璃的气球。
“啪!”
只留下几片碎片。
夜晚贝斯变成人,低眉顺眼围着约法尔说好话,可约法尔就是不开口,也不说它到底有什么没搞明白。
这种避而不谈的憋闷叫贝斯心里也鼓起一股火。
他是第一次搞对象谈恋爱,也知道自己脑子不够用,所以他做错什么有什么不对的你可以说啊,你不说就等我突然发现。我不发现就冷暴力。
矛盾不他妈都是这么产生的吗?
而且宫里所有人都是法老王的臣子仆从,都听约法尔的。
惯性思维让他们觉得贝斯是错的,他错了应该主动发现,积极认错,然后求王原谅,却跟约法尔一齐,不肯透露半点。
偌大王宫,贝斯连个抱怨吐槽的地儿都没有,只有他孤军奋战,他敢跟涅菲斯或者阿琳娜说约法尔的不好,一定会被骂,警告他不要惹怒王,令王不愉快。
但从没人介意,贝斯是不是会生气,会不愉快。
这里不是贝斯的故乡,这里没有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会给他帮助……
贝斯心里乏累,对着约法尔肌肉结实的背说:“约法尔,我……我知道我有点迟钝,你别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嘛,难道你介意我说给雅诺好的待遇那件事?那我以后不提了好不好,你的决定我确实不该插嘴……”
贝斯说完,约法尔仍旧没有转身,他知道他没睡着。
房间静悄悄的,就在贝斯以为他今天也得不到约法尔回答的时候,冰冷的嗓音突然响起,约法尔说:
“你叫她雅诺?”
贝斯听见他开口,眼睛放光,也不管约法尔能不能看见用力点头。
“对啊,约法尔你终于回答我了,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约法尔转过身,冷冷的冰蓝双眸和贝斯贴近,里面不是令猫耳少年喜欢的温柔,而是厌恶。
贝斯怔住,听约法尔嘲讽的笑。
“她是亚述王室,贝斯特,我有允许你用这么亲近的口吻称呼她?你只能叫她亚述公主。”
“为、为什么……”
约法尔紧紧盯着少年柔软疑惑地脸,沉默一会儿,他转过身。
贝斯在他翻身的刹那,隐约听见了'不'和'配'的字眼。
一盆硫酸,把心脏涮了个遍。
贝斯僵硬转身,将后背留给约法尔,手脚冰凉。
他说不配什么意思?
谁?
我不配吗?
是不是我听错了……但总不能是说人家公主吧……
所以我在约法尔心里到底算什么,对亚述的公主,称呼名字都……贝斯紧闭双眼,抿紧嘴唇石块似的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第二天,还未等约法尔起床,贝斯就变成了猫,趁着侍女换值离开寝宫,直奔和雅诺约好的庭院,趴在石桌上放空疲惫的脑袋。
雅诺果然来了,贝斯等着的时候不小心睡着,醒来才发现她已经在自己身边坐了很久,贝斯连忙喵呜着道歉。
雅诺挥挥手。
“没事,反正我每天也很闲,不过我看你好像很失落的样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么?”
“喵呜——”没事,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