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司涉:“……”
这下谢司涉真的不知道吴亥是怎么想的了。
谢司涉本以为,吴亥给百里云霆下了个他会心甘情愿钻进去的圈套,以汝南郡守的命为筹码,换燕军和吴军在汝南拉锯的战线…可…抓来这个对燕王有用的人…是想把燕王引过来吗?
这也不对啊,汝南燕军势在必得,战线拉得一久,燕王把西河收拾完了,不用什么东西
引,必然会亲自来汝南。
再说了,按照收到的情报,燕王雷霆手段,在西河打得正凶呢,照这么看,能不能打上两三个月都难说。
在谢司涉看来,这个徐少浊,除非是掌握着什么军机要密,否则没有一定要留下来的必要。
可吴亥清霜面色,谢司涉在这么一张脸上,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谢司涉憋得难受,破罐子破摔瞎说道:“徐少浊不会真的和燕王有什么深厚关系,您是觉得杀了会惹他燕王动怒?”
才说完谢司涉又笑了:“或者,您是故意想让燕王动怒,留着这个人,慢慢折磨?”
“出去。”吴亥冷淡道:“汝南地势图,结合七星阵,我尚未画完,你出去,不要扰我。”
“七星阵!?”谢司涉瞳孔微缩:“您…七星阵?”
吴亥竟然自行领悟了七星阵?!比起徐少浊,这件事更让谢司涉惊骇不已。
谢司涉还想再说什么,被吴亥凤目轻轻一扫,立刻就闭上嘴,老实退出军帐了。
谢司涉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后,吴亥白玉指间墨笔差点没被捏断。
才摊开的宣纸上差点又勾上乌黑一笔。吴亥长睫盖住的双眸幽暗深邃,晦涩难辨,比北国的厚雪还要冰寒。
他是该杀了徐少浊的,他要折了燕燎在汝南的势力。百里云霆尚在利用中,这个被派来的将领,本该被杀掉。
可他是徐少浊,是自小就被燕燎百般护着,从三丈城楼上奋不顾身跳下去救了的徐少浊。
吴亥瞌了眼。
嫉妒啊……
人皆有欲。他窥悉人心,最擅长利用世人心中种种欲望和情绪,把可用之人拢为棋子,为他所用。
可他自己呢?
除了对那人的情/欲,他竟然又滋生了一股不可控制的嫉妒。
妄想成为信手拈来的布局人。却为了一枚棋子,连个人都杀不下去。
勾唇自嘲一笑,再睁开凤目,霜寒已经散尽。
吴亥早就没有什么期待了。
第80章 受伤疑云
早就没有什么期待了。
还是因杀了徐少浊会引起的几种可能…止了步。
即便能做到掌控万物,终究掌不了自己一颗心。
有的人生来是站在云上的, 有的人只能临渊悬立。
深不见底的黑渊刺骨冷沉, 千斤重, 拖拽着脚踝, 爬不上去。
但又只能爬上去。
促使一定要爬上去的, 正是不愿再去梦、不愿再去想的…悲与欢,爱与恨。
——
“那个人有毛病吧,不吃不喝的,非得我逼着给喂进去, 骨气也不是这么玩的!?”
“他属耗子的吗!?一不留神就倒地上刨地啊!!那么重的椅子!!”
“公子!!我求求你了!!让我去跟百里云霆打仗吧!!我不要再看着他了!!”
又不是什么美人, 那么阳刚一个汉子,谢司涉表示毫无兴趣,这种天天看着战俘的活儿真的太难为他了。
吴亥根本不搭理谢司涉的抱怨。吴军和燕军依然在征打汝南, 这几日, 吴亥就在军营里琢磨着七星阵。
不过手书已经画好,吴亥还是不够放心,又交待了几处地方让谢司涉亲自去察视一二。谢司涉这才舒了口气,大叹终于能从苦不堪言的差事里逃出来了。
临走前,谢司涉又感慨了一句:“这犟狗真的对燕王很重要吗?那在下也是佩服了!”
谢司涉一走,照看徐少浊的任务, 交给了跟随吴亥一起来到军营的青鸟坊林三五。
多年前,林三五在冀州还和徐少浊一块儿办过事,像谢司涉那样捏着徐少浊下巴灌饭不让他饿死的事,林三五可做不出来。
再说徐少浊五花大绑、布锦蒙面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怜, 林三五不忍,解开了他脸上布锦。
“徐将军,受苦了。”
从冷嘲热讽的谢司涉换成了温言好语的旧识,徐少浊难免愣了一愣。
可就算是昔日旧识,如今也是吴亥的人,反应过来的徐少浊闭上了嘴,看也不看食盒一眼。
林三五于是好言相劝。劝的自然是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是铁饭是钢”,云云。
徐少浊瞪着眼,倔强道:“青山?青山只为王上烧,我就是死也不吃敌营半粒米!”
这让林三五能怎么办?
林三五无法,把食盒往地上一放,盘膝和徐少浊面对面坐下,和他掰扯古来有多少大将忍辱负重的例子。
没想到的是,林三五和徐少浊掰扯,徐少浊也跟林三五掰扯,掰着掰着竟然开始策反林三五。
林三五:“……”
林三五到底是青鸟坊的人。就算青鸟坊被一分为二,一半跟着燕王,一半跟着吴亥公子,中间还是有他们坊主林水焉在。
林水焉明令吩咐过,坊间众人要以缓和燕王和吴亥公子的关系为己任,无论
是燕王还是公子,这两人谁要是想利用青鸟坊出阴招对付对方,那是必须得秘密上报给她的。
林三五寻思了一下,决定试试从燕王身边的将军下手,看能不能施行地起来己任。
林三五说:“将军,据属下所知,燕王、公子、还有您,从小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公子无故不会伤害将军,将军不妨放宽了心,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能回去了,再回军营继续给燕王效忠尽力,岂不美哉?”
“美哉个鬼!”徐少浊看着林三五的眼神都变了:“你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徐少浊被抓来几天,几天里他提心吊胆,既担心东关那边的燕营,又担心百里云霆和吴亥勾结起来对燕军不利,更担心吴亥绑了自己是有什么阴谋。
他说:“百里云霆把我打晕了送来吴营,谢司涉对我冷嘲热讽,吴亥心虚不敢见我,你却让我放宽了心好好吃饭好好坐着??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还是你觉得我徐少浊心能大成这样?”
“将军,我站着的呢,是您在坐着。”林三五半开玩笑避开徐少浊的火气,又正色道:“吴亥公子白日里繁忙,怎么就成了心虚不敢见你?”
“他就是心虚!他每每把王上伤的遍体凌伤,他不心虚谁心虚!?”
提到这个徐少浊就来气,反正眼前有敌营的人可以承受怒火,徐少浊气道:
“我日日夜夜守着王上,王上怎么受伤的,哪里受伤了,我能不知道吗?从小到大,王上每次和吴亥在一起,总会受一身的伤回来!除了吴亥还有谁动的手!除了吴亥,王上还会这么纵容谁?!”
也就吴亥敢对王上动刀子!也就只有吴亥,动了王上,王上还护着他!
不能想,一想,气得徐少浊牙根都疼!
但是忍不住不想,王上每次受了伤,那比徐少浊自己受了伤还让他难受。
林三五被徐少浊纠结压抑的表情惊到了:“公子伤害王上…当真?”
能有这种事??
林三五试着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吴亥公子伤害燕王的样子…发现,完全想象不出来啊!
他们公子虽然不是什么仁善之人,但从不亲自动手伤人,别说是人,连动物都没有动手伤过…林三五奇异地看着徐少浊,心说他真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说是燕王动手伤害他们公子还差不多吧……
但看徐少浊明明白白一幅“谁也不能反驳我”的样子,林三五觉得跟他辩驳下去…似乎很有难度。
算了算了,坊主说的己任什么的,在徐将军身上怕是施展不起来了。
林三五起身,对徐少浊说:“徐将军别想这么多了,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看你。”说完丢下徐少浊,合上牢门走了。
去到吴亥军营复命的时候,林三五把徐少浊说的话都禀告给了吴亥。
从“徐将
军说您是心虚,所以不见他”,到“徐将军说他日日夜夜守着王上”,再到“徐将军说从小到大,您每次和王上在一起,都会让燕王一身伤”……一字不落。
吴亥放下手中书,冷笑:日日夜夜?
阴郁刚起,忽然又一顿。
凤目锁视林三五,吴亥问:“徐少浊说什么?我每次和燕王在一起,都会让燕王一身伤?”
林三五点头:“是啊是啊,不过公子您别生气,这怎么可能的事呢,徐将军只是被困心切,口不择言吧。”
唇角向上微微一勾,吴亥说:“晚点我去看看徐少浊。”
林三五:“……”
他看到吴亥这么温和的笑着,觉得背后有点发凉。
是不是不该这么详细的如实禀报呀?一面要按章办事,一面还要在有机会的情况下缓和燕王与公子的关系…林三五心说这真的太费劲了,坊主不是为难人么!
说是晚点去见徐少浊,可吴亥的心却静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