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烧的有点高,别洗太长时间,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嗯。”
“周总你是不是反锁了,你别反锁啊,一会万一……我进不去。”
周尧又默默地将反锁的门扭开。
洗澡的水刻意调的很烫,卷过同样烫热的肌肤,也同样带走了他身体表皮的温度,从头顶淋下的水甚至让他有种舒服的战栗感。
不知不觉,洗的时间有点长了。
白敛的敲门声又响起:“周总!快二十分钟了,您别洗太长时间。”
周尧揉着脸,不想说话。
过了几秒,白敛又说:“周总,您还好吗?没事吧?”
“嗯。”周尧回答着,但声音被淋浴声盖住,外面的人并没有听见。
“周总?周总!周总!!”
周尧醒了醒隐隐作痛的喉咙,干脆关了水,正准备开口,那边门就被人扭开了,一脸惊慌的白敛像头小兔子一样跳了进来,与周尧四目相对,升腾的水雾缭绕在两人中间,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灯光笼罩下的周尧肤色莹白,线条流畅,白敛足足愣了两秒,猛地缩回了脖子,干涩的声音从门外隐约传来,“呃,抱,抱抱抱歉!”
“咔哒。”门锁上了。
周尧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虽然脱离幼儿状态后,他再没和其他人共浴过,但也知道两个都是男人,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所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有条不紊地擦干身子,再穿上衣服,最后甚至还用吹风机吹了一下头发,这才慢悠悠地走出去。
而门外。
白敛已经将自己的心态调整了十八万遍,脸色还不够自然。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原本理所当然的遛鸟行为,如今在他心里已经划了一个“×”,就因为周总对他的别有目的,他已经不能平静面对男人的身体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简直就是大凶兆啊!
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太直了……
周尧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以后,走进客厅就看见了桌面上摆的一杯水,和用抽纸铺着的退烧药,旁边还有一个不锈钢的椭圆形饭盒,饭盒里是半碗糊状的不明物体。
白敛正借着削苹果整理表情,等人一出来,他起身露出影帝级的笑容说:“周总,我看您今天没怎么吃饭,之前又吐了,所以兑了点儿藕粉,现在太晚了没有什么吃的,您就拿藕粉垫个肚子,才好吃药。”
周尧没吃过藕粉,对藕粉也不感兴趣,大马金刀地坐下,退烧药和一杯水就进了肚子。然后他砸吧着嘴里的药味,将视线落在了白敛手中的苹果上。
白敛说:“您现在不能吃,空腹吃苹果伤胃。”
“……”
“这是我给自己削的,您要吃就吃藕粉。”
“没事,苹果给我。”
白敛蹙眉:“不行,太伤胃了。”
“给我。”周尧沉了脸,他才不要吃藕粉呢,看着就黏糊糊的,恶心!
白敛抿紧了嘴,然后一口咬在苹果上,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带着点儿小得意地说:“我已经吃了。”
周尧定定地看了他两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了苹果,然后一口咬下去,苹果酸甜的滋味儿瞬间冲去了嘴里的药味儿,感觉终于好多了。
白敛看着周尧手里的苹果,无奈:“我都咬过了……呀。”
“口水有毒?”周尧扬眉。
白敛抿了抿嘴,当然没有,算了,不说了,谁说谁尴尬。
周尧不仅在苹果上咬了一口,还慢慢地吃着剩余的部分,本想要绕开被白敛咬过的部分,但一想着白敛是公司的首推,是自己的“摇钱树”,表现出嫌弃不太好,所以就面无表情把整个苹果吃了个干干净净。
丢果核的时候,周尧注意到了白敛脚后跟抬高绷着脚尖的姿势,从心理学上来解释,这应该属于一种防御的姿态。
扬了扬眉梢,周尧直起身来,视线落在他桌面上放着的剧本,问:“一直在看?都这么晚了,注意休息。”
“嗯。”白敛的视线在剧本上绕了一下,看干巴巴的剧本能够看得这么如痴如醉的天下间也就他一个吧,不过也越是因为喜欢,所以越想看存稿,只是这话自己该怎么说才合适?
眼见着白敛出神,周尧想起自己被噩梦惊醒后,白敛仿佛携着光来到自己眼前的一刻,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不觉间柔软了下来:“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你要好好休息,才有精力拍戏。”
“额,哦。”回过神来,白敛赧然地笑了一下,放弃了讨要存稿的打算。
才洗过澡的周尧精神不错,一时间也不想再睡觉,他伸手拿过剧本,随意地翻着,问:“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合适吗?”
“也有的,不多。”说到工作,白敛思绪被转移,他扭动身体坐在周尧身边,就着他的手翻看着剧本说:“还是老问题,您的对话很好,但有些情节的展示要相信演员。”
周尧扬眉:“我这次已经比较收敛。”
“可留给演员发挥的地方并不多,您知道的,有些地方与其干巴巴的说一堆,不如用布景后期和演员的表演能力去展现剧情。”
“哪里?”周尧直接寻找问题。
“在……”说着白敛将身体倾斜到极致,一只手抬高在剧本上翻动,直到找到问题所在,他提高音量,抬头说道,“这里!”
可提高音量却在下一秒倏然消失,他此刻的鼻尖距离周总甚至不足十厘米,距离近的他可以轻易地闻到周总身上沐浴后的香味。
薰衣草的味道香甜,被水汽裹挟着直往他的鼻子里钻。
这样的距离,他甚至可以看见男人的睫毛,不是很长,却浓密的呈现出一种冷硬的质感,就像这个人一样,好像靠近了都会被扎着。
那睫毛微微低垂,遮盖住那双狭长的眼,单眼皮很薄,所以被凝望时,会有锋利感,但此刻夜深人静,方才润过水的眼睛是朦胧的,所以锐气尽去,反而因为那过于漆黑的眼,似子夜的星空,广袤又神秘。
而下一秒,那眼眸突然抬高,望过来的刹那,耳边仿佛响起金戈铁鸣声,迎面有锋利的锐器劈砍而来。
白敛几乎是本能的,避开了和那双眼对视。
随后,耳边响起男人低醇的声音:“这里,怎么了?”
白敛喉结滑动,眨了眨眼,为了压下那莫名生出的心虚,指着那个部分,努力专注地说:“这里台词太长了,虽然因为转场的原因,您认为这里需要进行一个前情交代,但我简直没办法想象自己说出这大段台词的感觉……”
“很傻?”周尧轻笑。
“是的,很傻。”耳朵像是被挠了一下,有种莫名地痒,视线从男人的脸上一扫而过,电光火石间,男人的侧脸被他烙印在心里,像是厚重铜板上的浮雕,记不住更细节的东西,只有那线条的锋利和深刻。
两人又说了半个小时的剧本,退烧药发挥了作用,周尧再无力支撑身体,进屋睡下了。
白敛也有点困,但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想想自己几个月前还在出租屋里的硬板床上睡的香甜,如今却已经在柔软的沙发上都睡不着了,真是由奢入俭难啊。
再次翻身坐起,将客厅灯打开,在路过卧室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摸了摸周尧的额头,却摸了一手的汗,但至少烧退了。
最后回到客厅,白敛靠在沙发上,再次翻开剧本,只是不再关注剧情,而是认真地去研究台词,再用笔写写画画,直到浓郁的睡意袭来,他才倒在沙发上,昏昏睡去。
……
第二天早上白敛是被电话铃吵醒的,他从枕头下面拿起手机,闭着眼睛“喂”了一声。
电话里响起剧务的声音,问他中午要不要吃饭。
这都中午了?
白敛想了想,沙哑地说道:“能帮我送饭到22楼吗?对,周总房间,再要点清粥咸菜,不要辣了。”
挂了电话,白敛脸色不太好看的从沙发上坐起来,就看见听见声音也醒过来的周尧也一副脚软的模样,摇摇晃晃的往洗手间去。
白敛急忙起身追上去,将人扶住,生怕他摔倒在路上。
“谢谢。”周尧说。
“好点儿了吗?”
“还行,比昨晚上好过。”周尧苦笑,昨晚上发烧,今天是头晕目眩双脚发软,真不好说哪个更难受,“高原反应的药还有吗?再给我吃点。”
“要是今天还没办法适应,您就先回去吧,身体重要。”
“嗯。”周尧含糊地应了。
周尧一生病,只要能动就爱洗澡,等白敛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又响了起来,白敛揉了揉眼睛,光顾着照顾人了,自己还没整理。
所以剧务送午餐过来的时候,白敛还是一副才睡醒的模样,关键昨晚上睡得太晚,沙发睡起来又实在不舒服,所以那青黑着眼圈憔悴的一张脸才一开门,剧务就“嚯”了一声。
白敛从欲言又止的剧务手里接过午餐,道了一声谢谢,正准备关门,就听周尧喊道:“午餐吗?”
“嗯。”
“我想喝点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