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云问道:“王爷觉得这是谋逆之心吗?身为皇子的,持有这份心思不是很正常吗?你看看你几位皇兄皇弟谁不是怀着这份心思?王爷生性实在过于淳厚了。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王爷若是一直退让,早晚会被别人吃的死死的。”
“王爷可以保持这份淳厚的心境,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妃德嫔娘娘?据我所知,德嫔娘娘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十分好过。先前没有丽妃的时候,陛下专宠容妃,后来有了丽贵妃,把万千宠爱集中到她一人身上。”
“王爷,你自己摸着良心说。陛下这些年,对你以及你母妃真的好吗?德嫔娘娘待在长信宫中多年,陛下有几次去探望过她?你是皇子,可被封郡王十几年,你的兄弟被封亲王的封亲王,被封太子的封太子,陛下可曾想过,把你的郡王身份提升到亲王上来?”
萧涟脸色发白,“皇宫妃子多,三宫六院,父皇怎么可能一个个宠幸过来?难免有疏忽,是正常的。几位兄弟之间,我的才能是最弱的,即便是封郡王,我也无话可说。父皇不加封我为亲王,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我觉得即便我封了亲王,未必能胜任那个职位。”
皇甫云觉得同那些为了皇位尔虞我诈的皇子相比起来,康王萧涟简直是皇室中的一股清流。他本性纯良,过那种与世无争的简单生活,倒还蛮适合他的。然而皇甫云自己要成就霸业,必须拉上萧涟这颗棋子。
皇甫云一笑:“王爷,还真是想得开。
康王脸上浮动起愠怒神色,虽然他很佩服皇甫云在医学方面的博文强识,很想跟皇甫云学习一二,可当聊天话题涉及到这些敏感的词语时,他再也不能因为佩服皇甫云而放弃自己的原则。
康王冷声道:“先生勿要妄言,否则的话,本王只能和你断了关系,让你离开王府。”
皇甫云无奈叹息,康王这个榆木脑袋怕是一下子说不通了,只能想办法接近德嫔娘娘,好好说服她一番。
德嫔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她一直想要儿子当皇帝,奈何自己不得宠,地位不高,帮不到儿子什么。萧涟呢又不成器,没有一点点上进心,庸庸碌碌,才智也一般。哎,当娘的真是有心无力。
皇甫云问:“王爷,我能见见德嫔娘娘么?”
第160章 见面(修改)
萧涟诧异道:“你要见我母妃?这些年来由于被父皇冷落,母妃情绪不太稳定, 脾气也变得有些焦躁, 更不喜欢同外人见面。我这个做儿子的进宫拜访, 有时不免被她数落几句。至于你这个外人……”
皇甫云打断了萧涟的话, 缓缓道:“王爷不必担心, 德嫔娘娘现在虽然脾气暴躁,可也是个明事理之人, 不会无缘无辜对我发脾气。”
萧涟问道:“你急着见母妃做什么?是有重要的事要禀告?”
他觉得甚为诧异,皇甫云和自己母妃间并无交集吧。
皇甫云看穿了萧涟的心事, 说道:“王爷不必觉得诧异, 我没有别的意思。当年德嫔娘娘头痛病犯的厉害,太医们治标不治本, 于是她让宫人去江湖上寻找名医,恰好那天我云游四方归来。闻讯后便跟着宫人来到皇宫中替她诊治。”
“一晃这件事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今番再次回到皇城中, 确实很想拜访德嫔娘娘。”
皇甫云心知,求见德嫔娘娘这事确实有些突兀, 只得编造这么个理由出来。
萧涟本性单纯, 听皇甫云这么一说,他还真信了, 忙道:“先生和母妃原来是旧相识。本王安排一下,过两天便让你见到母妃。”
皇甫云嘴角浮出一抹笑,他觉得自己离计划成功又近了一步。
几日后,萧涟果真带着皇甫云进宫了。
德嫔娘娘的寝宫是翠屏宫, 论规模它不如皇后的正阳宫,论精致它不如丽妃的玉琼宫。
总之就是一个没有多大特色的宫殿。
德嫔脾气虽然有些暴躁,可看见自己儿子进宫探望她,瓜子脸上还是浮现出了喜悦的表情。当她注意到萧涟身后的人时,眉头微蹙,她确实不喜欢见外人。
冷声问道:“涟儿,你带他来做什么?”
萧涟诧异了一会儿,这不是旧相识?怎么整的跟陌生人一样?他想难不成是这位先生一直垂头,以至于自己母妃认不出他?
萧涟对皇甫云道:“先生,你把头抬起些吧。”
然后转头对德嫔说:“母妃,您真的不认识这位先生吗?你再仔细瞧瞧。”
德嫔将瞳孔收缩成一点,目光聚焦在皇甫云身上,打量了许久后,她对眼前这人还是没什么印象。
她刚想开口,皇甫云忙道:“看样子娘娘你是不认得我了,唉,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德嫔最讨厌这种攀亲的人,她讽刺道:“本宫一直生活在皇宫中,什么时候认识你这种草民的?今日看在康王的份上,本宫不予计较,你自己出宫吧。若有下次,本宫绝不轻饶!”
训斥完之后,放缓了语气对萧涟道:“涟儿,下次不要随便带陌生人进翡翠宫。”
萧涟定定地看着皇甫云,又定定地看着自家母妃,眼里写满了百思不得其解。
皇甫云像是早料到了德嫔的态度一样,他不尴尬,也不焦急辩解,只轻轻一笑:“既然娘娘贵人多忘事,那么我便来提点你一二。”
他从袖口摸出一枚扳戒,扳戒晶莹剔透,上面散发着一层浅绿色光芒,如同初春染绿的小草一样,甚是讨人喜爱。
萧涟是皇子,天生贵胄,虽然封赏不如其他皇子多,但翡翠美玉总是见得不少。他瞧了一眼这枚扳戒,脸上并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也没有提起多大兴趣。
德嫔的表情同萧涟截然相反,她怔怔地看着这枚扳戒,目光久久不愿收回,似乎要定格在里面一样。她傲慢的嗓音中难掩兴奋和颤抖,指着扳戒问道:“这……这东西你从何而来?”
皇甫云静静地摩挲着这枚绿色板戒,手指间映衬着浅绿色光芒,用让人难以猜测的口吻说道:“这东西大有来头,娘娘若是想听,那我便说了。”
德嫔强压住心头的震动,知道她和皇甫云说这事的时候,萧涟是不应该在场的。于是便向儿子说了几句委婉的话,萧涟听罢后虽心中不解,还是退出了翠屏宫,守在外面静静等候。
皇甫云目光倾斜,落向桌上的茶杯:“之前我已经在康王殿下那里品尝过湖州听雪的味道,好茶好茶,真是好茶。即便是过了几日,我依旧回味无穷,不知娘娘这里可否有这茶?”
德嫔心中一紧,湖州听雪这四个字在她脑海中盘旋着,浅绿色光芒又闪烁着她的眼眸间。
她小心翼翼问道:“先生可湖州听雪这四个字是禁词?”
皇甫云道:“禁词又如何?该说的还不是要说。”
德嫔道:“你就不怕被皇宫中某些有心人听到后宣传出去?”
皇甫云眼睛一眯:“皇宫虽大,可您这寝宫中的墙很深,风穿不过去,话透露不出去。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些话和当年一模一样。
德嫔用力拽着衣角,手指关节有些发白,嘴唇隐隐颤动:“你是十三爷?”
她依旧有些不可置信,毕竟当年的萧霍是何等的风流倜傥,披着件松松垮垮的衣服,随便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线,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德嫔不想相信这个现实,可眼前这人说话的语气以及他手中的扳戒,再向她述说着这个事实。
除了十三爷,还有什么人敢说出这样的话?
皇甫云揉了揉眉心,声音极度沙哑,透露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凉。
“那都是过去的名字了,不提也罢,如今我的身份是一个医者。不,准确说也不是,医者大多是慈悲心肠,讲究普度众生,救济病患。可我不是,我心中只有仇恨。”
皇甫云也只有当着德嫔的面,才会说出这些颇有感慨的肺腑之言。
德嫔呆呆地站在原地,在听到眼前这人亲口承认自己身份后,她内心更加震撼了。这种心情简直不亚于当年,她听到前太子萧添被诛,十三爷萧霍被杀的消息。
她又往前面走了几步,同皇甫云的距离拉近了很多,目光直直,似乎想要透过这张面孔,去寻找到当年事情的真相。
“十三爷,您……您竟然还活着?”德嫔声音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皇甫云一笑:“怎么,我活着你不开心?”
“不是。”德嫔眼睛发红,“当然不是,我很开心,只是这太让我意外了。”
德嫔说完,忙跪在地上,恭敬道:“奴婢见过十三爷。”
她如今是个妃子,尽管再不得宠,也比皇甫云的地位不知道高多少。这般屈尊下跪,可想而知,萧霍在她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德嫔可以不尊重萧冠,可以无视皇帝,但他尊重萧霍,极其尊重,因为她的命是十三爷给的。
皇甫云抬手:“你如今已是一个皇妃,跪我做什么?起来吧。”
德嫔诺了声后,缓缓起身。
皇甫云沉声道:“听说你这些年过得不太如意。想来也是,你的身份多有尴尬,萧冠是绝不会过分宠爱你的。哦不,以他那种卑鄙无耻、见利忘义的性子,他不是不会过分宠爱你,而是根本不会宠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