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上战场,我收获超多的,我一路上都在想要先和师父说哪件。”
见赵寄兴奋的模样,韩昭微微弯起嘴角,缓声道:“慢慢说。”
他有空一件一件听。
那片无从追查的牡丹花瓣暂时被师徒二人放到脑后,韩昭的大喜之日很快到了。
韩昭虽无官职在身,但他是现在炙手可热的赵小将军的师父,少主的先生,娶的是王郡守的侄女,周丞相做的媒,这婚礼排场自然也是不小的。
少主及凉州的大小官员基本上到了,连戍守北望山的宇文循都专程派人送来了贺礼。
迎亲的队伍从街头拉到街尾,半个凉州城都被点上红妆。
新郎韩昭站在门口迎客,他本就有一张俊丽的脸,但平日里喜着黑色,气度沉稳,倒不显得艳丽。
如今红衣加身,五官的昳丽被完全地凸显出来,整个人光彩夺目,恍若天上神君。
来宾一时倒不知道说韩昭好福气还是王家姑娘好福气。
赵寄躲在院子角落里,表情很阴郁。
身为弟子,待韩昭拜过堂后他还要给那个女人敬茶,天知道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掐断那女人的脖子就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
“你这表情是奔丧吗?”刘玄避开旁人,找到了躲起来的赵寄。
赵寄冷笑:“我倒宁愿这是那女人的丧事。”
刘玄脸沉了下来,训斥赵寄的出言不逊:“赵寄,你不是小孩子了,别闹脾气。她再让你不满意,过了今天也是你的师娘,对她不敬就是对韩先生不敬。”
那女人也配和师父相提并论?
赵寄很恼火,他想反驳刘玄,但又怕在此争吵惹韩昭不快便忍了下来。
一股怒火在赵寄胸膛中熊熊燃烧,他恨来打扰自己和师父生活的女人,他恨周家和王家,他更恨面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自己。
刘玄差不多知道赵寄心里在想什么,该劝的他都说了,赵寄是什么都懂,但就是不认。
他叹了一口气,扭头走了。
身为少主,他不能消失太久,专程来此也是担心赵寄搞事情。
刘玄走后不久,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听着是迎亲的队伍到了门前。
赵寄掂量片刻,咬了咬牙,抬脚朝门口走去。
就算他再不情愿参与这场婚礼,也不能在今天让韩昭丢面子。
赵寄走到门口的时候众人都在准备迎新娘,氛围很是喜气热闹。
韩昭站在外围,没有上前,只等着新娘子下轿后被牵过来。
身为一个新郎官他的表现有些冷淡,但不算失礼。
赵寄在韩昭身边站定。
韩昭瞟了一眼终于出现的赵寄,低问:“你去哪了?”
赵寄:“茅房。”
知道赵寄的不满,韩昭叹了一口气:“你乖一点。”
赵寄没有作声,只深沉地看了身着喜服的韩昭一眼,他在韩昭面前已经很乖了。
但是,做一个乖徒弟好像什么都得不到。
赵寄心里有一股一直没被满足的渴求,他不知道自己还想从韩昭那里得到什么。
但就目前看来,似乎只要一直和韩昭在一起,他就会暂且觉得满足。
但现在,他的这点愿望也要被打碎了。
而打碎它的,正是缓缓向他们靠近的那顶艳红的喜轿。
多红啊,红的像血。
赵寄喟叹。
一声“落轿”,轿子缓缓停稳,众人的目光都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轿帘上,里面坐着的是今天的另一位主角,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理因得到包括自己未来丈夫在内的所有人的注目。
赵寄移开了眼,他怕再多看一眼嫉妒便会令他失去理智,让他不顾一切地大步上前将那女人从轿子里撤出来,毫不怜惜地扔到地上。
他看向韩昭,却发现韩昭也在看轿子。
赵寄心里泛酸。
“师父。”
轿帘掀起的时候赵寄叫了一声韩昭,韩昭下意识回头,对上了赵寄对他弯起的眼。
长大后赵寄这双桃花眼更像韩昭记忆中的敬帝了,不过他现在已经能将两个人彻底分开了。
“什么事?”韩昭询问。
“啊……没事。”虽然嘴上说着但他却一脸狡黠,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正待韩昭要追问的时候,一声尖叫打断了师徒二人的私语。
“啊——”
韩昭循声看去,只见掀轿帘的媒婆倒在地上,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轿子,脸色如纸般惨白。
意识到出了事韩昭大步上前,一把掀开喜轿帘子,入目的景象让韩昭瞳孔紧缩。
只见轿内一片凌乱,头冠喜帕四处散落。
而新嫁娘青丝披散,双眼紧闭,倒靠在轿子壁上,纤细的手里虚握着一支盛开的牡丹。
韩昭伸手去探,确认新娘已无呼吸,再拨开乌发,雪白的脖子上一条鲜红的勒痕赫然入目。
跟在韩昭身后赶上前的赵寄看着这一幕说不出话来。
那个奇怪的中年道士的话突然出现在赵寄脑中。
的确如他所愿,喜事,变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是成不了亲的。
可以透露的是搞事情的是本文的大反派,一个比赵寄完全体——刘稷还渣的人渣
第37章 筹谋
见到王家女尸体的瞬间,韩昭如坠冰窖,他脑袋一昏,倒退一步,撞进了站在他身后的赵寄怀里,勉强稳住身形。
“师父,你怎么了?”
赵寄关切地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回荡在韩昭耳边的是一个少女轻灵的声音:“昭阳最喜欢崇光哥哥了,等昭阳长大就给崇光哥哥做新娘好不好?”
曾经有一个身份尊贵少女对韩昭这样说。
被一个天真、美丽、纯善的少女全心全意地信赖与爱慕,有触动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若说嫂嫂是韩昭在前世不长的岁月里唯一爱过的女人,那么昭阳公主便是韩昭唯一想过与她共度余生的人……
嫂嫂只是他心里的女神、不可企及的妄想,他从未想过亵渎自己的嫂嫂,所以选择了与另一个女人共度余生。
韩昭是在昭阳十四岁时认识她的,起初他这个女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知道她是大皇子刘睿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是昭阳努力用她的单纯善良温暖了韩昭在“重振韩家的期盼”与默默无为的现实中变得冷寂的内心,她也渐渐成为了韩昭为数不多的交心之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韩昭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三年后,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她排除万难站到了他的面前。
荣帝二十三年的韩昭正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征讨西夷最艰难的阶段已经过去,所以征西不再是个打败仗的烫手山芋,成了一个立下不世战功的大好机会。
所有人都想把没有背景的韩昭扯下来,让自己家里的人上,韩昭刚获得的地位岌岌可危。
那时韩昭虽有军功却仍不足以娶荣帝疼爱的公主,是昭阳越过重重阻碍,让荣帝赐婚给他。
与昭阳的婚约稳住了韩昭的地位,也让他有机会达到后来的高度。
这触动或许有感激的成分在,但韩昭是愿意与昭阳一生一世、举案齐眉的。
但是,昭阳死了,死在嫁给他的前一天,她十九岁生日后的一个月。
史书所载,昭阳公主患疾暴毙。
但韩昭知道,她是因为太过支持他而被当时才登基的、与他正处于激烈争权状态的、她的亲哥哥敬帝刘睿勒死的。
牡丹、东都、被勒死的新娘……
当年昭阳的死状猛然重现在韩昭面前,他差点没控制住,当场失态。
抓住赵寄的手,韩昭深吸了两口气,稳住心神。
这两件事不可能有关!这一世他是十九,而昭阳是一百年前的人。
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扶着韩昭的赵寄最直观地感受到了韩昭激烈地情绪,但他不知道韩昭心内的巨变。
他沉沉地看着韩昭:这门亲事对师父的意义就这么大吗?
夜深了,负责调查的人已经离开。
韩府的红绸还未去,新嫁娘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厅堂内安静得像睡着了。
韩昭站在灵前,他已经卸下喜服,换了一身黑衣。
单从现有的利害关系来看谁会这么残忍地杀害一个弱女子?
韩昭想不到。
最有动机的人正站在他身边,神情沉寂。
韩昭收回看着赵寄的目光:不会是他。
不喜欢新来的师娘这个动机还不够让赵寄杀人。
王家女是被人看着上轿的,中途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那就是说她是在轿子里被人缢死的。
在轿子里勒死一个人还不被旁人发现并安然逃脱需要非常高超的身法。
赵寄也没有这个手段。
还有——
勒死……为什么偏偏是勒死?在狭窄的空间里行凶,用刀不比用绳子容易吗?还是想给自己一个震慑?
韩昭又想起了那个让他恨入骨髓的男人,如果是他,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
但是,他不可能还活着!
如果有人和自己一样是重生者,那么的确有可能凭借十九与他前世八分像的容貌还有韩昭之名得知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