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嘿嘿黑!”高亢的马儿嘶鸣声从屋外传来,常盛一个怔愣,猛地抬起头。
图图!
他飞快地冲出屋门,可在篱笆外站着的只有大黑,没有少年。
“呼呼!”大黑打了个响鼻,眼神凝重的看着他。
常盛艰难开口:“图图让你回来的?”
“咦嘿嘿!”大黑掉头,示意常盛上马,常盛扯出一抹苦笑,摸摸它脖颈,道:“他还在气头上,看见我会更加生气。”
他去见他又有什么用呢?
他又不能和他在一起,见了面只会徒惹伤悲罢了。
少年把一颗赤城的心给他,他不是没动摇过,可那晚观看小兔子拜月修炼化出人型,冷酷的现实打醒了他。
他也曾想过假装不在意两人之间的差距而接纳少年,但亲眼目睹过这样神奇的场景后,他实在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少年的爱。
这不是单纯的寿命长短问题,而是种族的鸿沟。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会拖累了他!
见常盛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大黑烦躁地喷气,低头咬住他衣裳,把他往回路拖拽。常盛拍拍它:“我就不去了,让他一个人在山上静一静吧。”
“咦嘿嘿嘿!”大黑怒其不争的瞪他。
常盛摇摇头:“你若不想回来,就再出去跑跑吧。”家里没有人,他也不想待在家里。
男人踏上马镫,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冲了出去。
热辣辣的太阳在头顶照着,黑色的骏马在河岸边飞驰,已是晌午时分,马背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策马狂奔,不知疲倦不知饥饿。
云母河河水静静流淌,在其上行驶的船只上方偶有白烟飘散,那是跑船的人家在准备午饭。
“咕咕……”
白图图早就饿了,船家正在准备饭食。他不太好意思跑过去要吃的。毕竟别人没有把他赶下船已经够仁慈的,他不好蹬鼻子上脸。
货船离开平城县码头驶入云母河,云母河两岸青山葱郁,白图图巴巴看着那些翠绿,咽了咽口水。
要是能上岸就好了,他还能吃些草……
“喵……”大花也觉得饿了,跑去船家那边瞅了眼后走回来。跑船人家吃的是咸鸭蛋和炖菜,炖菜是几样蔬菜一锅煮熟的那种,它一点也不感兴趣。
白图图揉它一把:“傻不傻啊你?非要跟着我,我吃草能饱,你能吃草吗?”
大花眼神无辜,趴在那有气无力的嗷呜叫。它跟着大黑疾跑了一路,又游了一会水,能量早就消耗完了,现在是又饿又累。
“我送你回去吧。”白图图看着河面来来往往的船只,想要找一艘回平城码头的船。
少年五官明艳,一身白衣胜雪,俏生生的站在船头张望,引来不少过往船只上的旅人的注目。
一艘华丽的画舫在水面上穿行,透过二楼的窗户能看见一群身姿妖娆的舞娘在动人的乐声中翩翩起舞。一个锦衣青年抱着个紫衣女子在调笑,不经意间瞥见对面船只甲板上站着的明眸皓齿的少年,锦衣青年浑浊的眼睛冒出惊艳之色,忙把怀中的女子推开。
白图图正愁找不到船只送大花回去,一艘两层高的画舫就停在他面前。
那画舫极为富丽堂皇,其上雕花刻鸟,彩带飘飘。舫中乐声悠扬婉转,软哝勾人的歌声不绝于耳,不用看都知道包下画舫之人非富即贵。
白图图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画舫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公子!”一道陌生的嗓音传来,白图图一抬头就对上一双色眯眯的眼。
眼睛的主人相貌还算俊朗,可惜目光淫亵,让人极其不舒服。
白图图蹙起眉头。难怪觉得眼熟,这画舫他上回和常盛去云阳城的时候见过,还有这个华服青年,他也是见过的。
自家的船突然被人拦截下来,船家正疑惑,但瞧见眼神炙热的盯着白图图的锦衣青年,心里一个咯噔,赶忙上前行礼:“见过齐公子!”
锦衣青年扫了他一眼,没理会,而是笑着对白图图道:“小公子可用午膳?我让人备了薄酒,小公子上来喝一杯吧。”
说罢,对身材魁梧的下人扬扬下巴,当即有人把梯子伸到货船的甲板上,而后两个壮汉顺着楼梯爬下来。
船家面色一变,压低声音对白图图道:“小公子,这人是云阳城齐家的独子,出了名的好色之徒,您可千万别上他的船!”
白图图了然,只是这人对他不怀好意,如果他不从,怕是会连累船家。于是朝锦衣青年微微一笑:“我正愁没地方用饭,就有人来请我吃饭,真是太好了!”
少年笑得一脸单纯,明显涉世未深,锦衣青年眼中得色更深。
两个壮汉在甲板上站定,扶稳楼梯,对白图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船家还想劝说白图图,白图图却是毫不犹豫的踏了上去。
“喵!”看白图图要走,大花赶忙追上去。
见状,其中一个壮汉手一挥,把大花赶走。大花躲开他的手,从旁边钻过去,可刚跳上一层楼梯,另一个壮汉一脚踢过来
“嗷呜!”大花一跳,急得弓起身子,对壮汉龇牙。
白图图听着身后大花的哀嚎,心里有些犹豫。
“喵呜——”眼看他就要登上画舫,大花的叫声越发凄厉刺耳。
白图图脚下猛地顿住,眸光闪了闪,一咬牙,转身走回甲板上把大花抱起来。
哼!常盛让我伤心难过,那我就把他最喜欢的猫带走,也让他伤心难过!
被他念叨的常盛此时刚下马就被一道急切的声音叫住。
叫住他的女子柳眉杏眼,因为怀有身孕而穿了一件腰腹部比较宽松的束胸罗裙,此人正是李玉娥。
李玉娥身旁站着个身着湖蓝色长衫的男子,男子气质儒雅,一派斯文。
两人站一块,神色颇为亲昵。
第66章 悔悟
男子对常盛羞愧的笑笑,朝他深深深深鞠了一躬,诚声道:“玉娥已将事情经过告知于我,此事是我俩不是,却陷常兄于不义,连累了常兄的名声,亏常兄胸怀宽广,仍愿意出手相助……”
“我已向玉娥父亲请罪,他知晓真相,我如今又侥幸取得秀才功名,他已愿把玉娥许配给我,我亦愿意与村民们解释清楚,还常兄清誉……”
闻言,李玉娥面露愧疚之色:“常盛,对不起。”
她也朝常盛行了一礼,常盛不躲不避,面无表情地受了。
看他一言不发,李玉娥看了眼男子,男子面露鼓励之色,李玉娥遂上前两步,低声道:“我听小月说,小白公子因你假意娶我一事而与你发生争吵。我想和他解释清楚,小白公子可在?”
“他被我气走了。”
李玉娥讶然:“走了?”
“你也走吧,解不解释已经无所谓了。”
李玉娥满是内疚:“是我害了你……”
用力揪紧手中锦帕,李玉娥咬咬唇道:“常盛,的确是我对不起你,我心中有愧,可我并不后悔。”
“此事是我过于工于心计利用了你,且手段卑劣让人不齿,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我不那么做,我根本就没办法和周郎在一起!”
“我父亲为攀高枝,意图把我嫁给县令大公子,彼时周郎家徒四壁,穷得揭不开锅还负债累累,我曾出言试探能否嫁与周郎,遭到他强烈反对。”
“上两个月,周郎前往云阳城参加府试,我为激励他便……,谁想珠胎暗结。”李玉娥低头,“媒婆频频上门,我心中惊惧才想出此下策,利用你来把婚事推掉。”
“我不但利用了你,还利用了家人的感情,可我就喜欢那么一个人,如果我不嫁给他,我宁愿出家当姑子!”
常盛声音冷漠:“恭喜你得偿所愿,但你可否想过你用此等手段换来的这段姻缘会为日后埋下祸根?你毁了自己的名声才能嫁给他,他现在感激你,与你成亲自然是喜上加喜。可日后若他青云直上,你就会成为他人生的污点,也会成为他人攻击他的弱点。他现在有多感激你,日后就有多憎恨你。你我之事也会变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他甚至有可能以此为由休弃你,另娶对他青云路上有莫大助益之人……”
李玉娥一愣,脸色微微发白。
她稳了稳心神,正色道:“未来之事我如何能知晓?人生短短数十载,把握当下珍惜眼前才是正理!”
“如果我不为自己争取,按照父亲的意思心不甘情不愿的嫁给权贵,那我一辈子都会不开心,甚至会遗憾终身!”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为他倾尽所有,如今我能嫁给他便是结果,日后若是出现你说的情况我也认了!”
“及时享乐总比对遗憾抱有幻想而一辈子活在痛苦里强!”
常盛怔住。李玉娥这番说辞对一个古代女子来说可谓十分出格,但对于他这个曾经的现代人来说却是再普通不过,他惊讶的是对方一个女子比他一个大男人还要看得透!比他还要果断!
“常盛,谢谢你!”李玉娥语带感激,“谢谢你宽宏大量,愿意提醒我。”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的选择是有很多,但这才是我想要的!我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