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不知你在外是怎么唬人的,不若也给我看看?”
他是真佩服,也是真好奇。
按说那酒楼掌柜和宋老大夫都阅人无数,眼利如刀。前者便算了,对老实猎户没防备,可后者岂是那么好摆弄的?
“真想看啊?”
见夫郎点头,贺林轩咳了一声,松开他们站起身来。
虽然还是那身朴实还打了补丁的衣服,可只是那么站着,他浑身的气度已经变了。
李文斌看得一呆。
贺林轩勾起一个礼貌疏离的笑容,略一施礼,道:“打扰了。”
便是语气,都是贵公子的款,既不热络却也不让人怀疑他的教养。
说着,他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垂着眼皮淡淡说:“夫郎以为,为夫现在当不当得财大气粗,这四个字?”
诺儿只以为阿父在玩闹,笑倒在阿爹怀里。
李文斌也被逗着了,可看着他,不知怎么就红了脸。
贺林轩心里立刻就热了!
趁着夫郎失神,他塞给小娃娃一块小银子,又和诺儿说:“阿父和阿爹还有一些悄悄话要说,你自己去玩,等阿父做了晚饭叫你。但要记得,不要离开家门,知道吗?”
诺儿这才知道手里的就是阿父说的、能买很多匹布的银子,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贺林轩没等他的脚步声远去,就凑在李文斌嘴上亲了一口,低声说:“勉之,去收拾衣服,我去倒水,嗯?”
他给夫郎递了一个火辣辣的眼神,李文斌心领神会,红着脸催他出去。
两个大人到了浴间,把门一关,就急吼吼地干坏事。
“我、我还没洗。”
李文斌推他,但这一会儿功夫,裤子就被扒了。
贺林轩迫不及待地开拓,逮着他又亲又摸,“没事,我洗好了。勉之,昨天我就想了,在家里每个地方都弄你一遍。”
李文斌心脏狂跳,可还是放不开,“还、还是等晚上,诺儿该找我们了。”
他这么说着,那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却是让大叔贺的魂都被勾走,直接亲住他,往朝思暮想的地方去了。
第30章
第二天一早, 李文武一家就出了家门。
李文武心里也有些成算,虽然不知道贺林轩具体的打算, 但他既然不想让人上山去,他也愿意帮忙。
所以,一家三口这一道专门挑着田多的地方走,遇上了不少晨起浇灌田地的人。
张河和相熟的夫郎一路说到山脚下,想来不等他们到贺家, 全村都该知道他们提着雄黄给贺大郎家驱蛇,并劝说他们下山住的事情了。
他们来的早,这会儿李文斌和诺儿都还没起床。
贺林轩今日也起晚了些,刚刚打完一套太极, 正生火做早饭呢。
招呼兄嫂一家进门, 他说:“我看勉之和诺儿这两天都没睡好,就没叫醒他们。阿兄, 阿嫂,信儿,你们随意,我就不招待你们, 做了饭再同你们说话。”
张河忙要帮忙,贺林轩请他去后院帮着喂野禽,没让他进厨房。
李文斌听见动静醒来,惊忙起身。
看他不自在,张河反而教训李信,“说了让你阿叔多睡一会儿, 你看这都被你吵醒了。快走远点,仔细把诺儿也弄醒。”
话才落下,诺儿就揉着眼睛出来了。
李信又挨了阿爹一记瞪眼,暗自朝自己阿父摆了一张苦脸,惹得李文武直笑。
诺儿也不让张河抱,自己跑去尿了尿,就开始找阿父。
他目的地明确,直接朝厨房去的,一找一个准。
贺林轩问他:“放过水没有?”
点头。
又问他:“洗手没有?”
……摇头。
贺林轩于是喊着夫郎抱儿子去洗漱,自己加快速度,煮了羊奶,又将野菜粥先盛出来散热。
两个小菜很快做好,他再添了一碟一家三口都喜欢吃的香菇肉酱。
这一天的早餐就齐活了。
问兄嫂家上不上桌,只有半大小子李信跟着吃了第二顿早饭。
一顿饭诺儿一直在打呵欠,等吃饱了就更犯困了。
他这段时间被贺林轩养成午睡的习惯,前两天在阿伯家里错过了,这会儿才觉得没睡饱。
贺林轩没让他接着睡,让他带着小兄长玩。
李信一直对上次蹴鞠踢不过诺儿的事耿耿于怀,回家踢了好一阵的石子练准头,眼下正摩拳擦掌。
一听他放话要一雪前耻,诺儿的瞌睡立刻就跑了,两个小的抱着蹴鞠球杀向后院的空地,都是一脸的斗志昂扬。
张河看见,忙喊李信让着弟弟点,小心别摔倒了。
李信还没回答,诺儿就朝阿么摆手,示意他不要介入男人见的战争。张河虽没看懂他的手势,可见他认真严肃的模样,就笑得不行。
贺林轩则朝李文斌使了个眼色,自己带着兄嫂去了竹屋。
张河说:“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俩还神神秘秘的,偷偷商量什么呢?”
贺林轩让他们等等,自己搬来梯子上了房梁取下一个木箱子——这本来是贺林轩做来,打算装诺儿成长的纪念品。
现在在里头待着的,可不是那三支人参!
他才下来,李文斌也取了包裹进来了。
夫夫俩先是被人参炸了一波,又被一袋子银子炸了一波,最后听贺林轩说起那只大蛇,说起山水镇之行,彻底呆住了。
好半晌,张河才吐出一句话来:“我哩个乖乖。”
李文武这时候才露出一个笑。
他双手擦着膝盖,难掩激动地说:“这么说来,不必等多久,今年你和诺儿就能转籍了!”
他最高兴的莫过于此。
不是他看低人,而是世道如此,对农户良籍还算宽容些。
李文斌却已经隐约察觉到夫君另有打算,只看向他,没有附和。
果然,就听贺林轩说:“阿兄阿嫂,猎户转籍的人少,官府主意打不到这上头。这笔钱我先留着,以后再办不迟。”
“这是为何?”
兄嫂二人皆是不解。
贺林轩捡着话说:“兄嫂也知道我入狱十年,不大愿意与山下的乡亲接近是一点。”
“二则,我以后并不打算种地当农夫,现在还没有想好旁的出路,暂且在山里缓一缓,再另谋出路。”
“再则,诺儿的情况正在不断好转,最好不要变换环境。我想等他开口说话,到要下山入私塾的年纪再离开这里,离开贺家村。”
最后一句,他说的很轻。
李文斌三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
但这里留给他的都是苦难的记忆,即便日后里长受到惩罚,他怕也不能释怀。而村民们也心存芥蒂无法真心相待,下山去,反而麻烦不断。
可是离开,又要去哪里呢?
张河先问了出来。
他们一家在贺家村,总也不希望贺林轩带勉之和诺儿走得太远。
贺林轩笑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了。”
顿了一顿,他才接着说:“阿兄,你可想过离开这里?”
“啊?”
他问的郑重,李文武怔了好一会儿,才捏紧手,苦笑道:“我如何没想过?只是……哎,林轩,你有话痛快地说出来,这弄得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三人听了都笑出声来。
贺林轩咳了一声,说:“那我在这里就和兄嫂交个底细。”
“最晚三年,我会带勉之和诺儿移居山水镇。阿兄不是也说,山水镇上的书院办的好,一直想去看看吗?不如,阿兄阿嫂先一步住过去。”
“正好信儿也该是上书院读书的年纪了,在家里闭门造车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至于银钱,阿兄也不必担心。”
贺林轩诚恳地说:“这次赚的钱是意外之财,平生大概就这一次了。不过,家里现在花钱的地方不多,我心里都有数。所以这余下的五百两,我想让阿嫂去取,权当是你们在那里定居的本钱,希望阿兄阿嫂不要推辞。”
李文武夫夫都听愣了。
李文斌则很赞同,道:“林轩说的对!”
“阿兄,阿父在世的时候就想要离开了。我们在这里熬到老,到死,都没所谓。可是信儿不能。”
“我们李家这一脉,全在他身上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耗死在这山坳里。”
从前他们没能力,没机会,可现在不同了。
张河想到儿子的未来,也看向夫君,李文武还是下不了决心。
李文斌说:“阿兄,就当是完成阿父的遗愿,好吗?”
这句话把李文武的眼睛都说红了。
他握紧拳头,平息着心里涌起的各样情绪,才看向贺林轩说:“林轩,你付出这么多,我却不知道往后能不能还得起。”
贺林轩忙道:“阿兄说的什么话。”
“我平生没有亲人,娶了勉之,才沾了他的福气。既是一家人,以后千万不要说还不还的话了。”
张河动容道:“合该是我们沾着你和勉之的福气才是。”
李文斌拍拍他的手,道:“阿嫂,不说这些了,以后我们都会好的。”
张河用力地点头。
四个人商定了大方向,便开始计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