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离开的脚步有了片刻停顿,她轻笑:“我早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人在尘世,即使有心向善,也无力遵从本心”
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阿恒离开。
阿恒的手腕上,一串檀香佛珠露出。
不过正如叶幕尘所言,阿恒这人即使信佛,那也只会信度一切苦厄,于尸山血海中杀出去的恶佛。
第80章 逃亡
这一日, 突然有手下上前来。
“奴妾带着自己的弟弟, 逃了。”属下给出的信息很简短,但足够让人感受到奴妾的胆大包天。
阿恒冷笑:“给了她一个机会,她就迫不及待的上钩了。”
“要追回来吗?”下属问。
阿恒回答:“追,但是别追到他们,放出个破绽让他们走。”
月慕棠在一旁刺绣,听到阿恒的话不由奇道:“放走他们?阿恒,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阿恒的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弧度, 她说:“你又忘了,奴妾还有一个姐姐, 这个姐姐, 我可是布下天罗地网都还没找到呢。”
不找到她的姐姐,怎么可能就让她安安逸逸的就死呢?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一个都不能少。
九死一生。
奴妾终究为自己的识人不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她几乎到了绝境。
她别无选择。
负责联络的中间人一直在逼着她去执行任务,一开始任务还算好执行,可随着任务的难度不断加深,她回来时受的伤也越来越重。
显然中间人受到过提点, 她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中间人便逼着她继续去接单。
直到杀到第十四个人,她接到新单子, 面露激动:“无限接近宗师, 又是异类, 我怎么可能杀得了此人!”
中间人不耐道:“这点小事还要我教你吗, 想要能完成任务就得增强实力,我楼宇阁那么大一池子的化魔池水是做什么用的,不会自己去喝一盅?”
她最终还是被逼着喝下了化魔池水,可是近来的任务不是有重兵把守便是对方实力高她许多,时间又紧迫。
化魔池水的确让她提高了不少实力,可紧接着便是一个月后血毒发作的时候。
痛不欲生的跪在地上哀求着中间人,没有尊严的祈求一颗极乐丸以缓解痛楚。
中间人是将那颗药丸丢在粪池的,他说:“只此一颗,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没有任何尊严可言,在任务执行到第十八单,当她付出了一只手的代价将人头带回来时,迎接到的是中间人无情的一句话:“这一单不算。”
奴妾辩解:“不是已经……”
中间人指着日晷,冷笑:“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了,哪怕过了一瞬,那也是过了。”
左手切口的位置还在渗着血,奴妾的心也在滴血,她心下已经无数次咒骂过阿恒这个恶魔,无数次幻想有一日她倒在别人的脚下死无全尸。
可是她依然活的好好的,而且还一连杀了两个大宗师,她就不明白,阿恒当年资质那么差,最后为什么会这么强?!
天下第一也就是这样吧?
最后走投无路,她用了半生积蓄买通了阿恒地牢看守中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狱卒,那位狱卒准备了周全的计划,把人犯失踪的主要罪过推卸到了另一个狱卒身上,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奴妾得以带着弟弟逃生。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熬不过化魔池水带来的血毒疼痛,可她毕竟已经变为异类了,全身穴位内脏都不一样,血毒对她带来的影响微乎其微。
阿恒的恐怖程度已经不是她能匹敌甚至报复的存在了,现在甚至成了她的阴影。
畏惧,绝望,憎恨。
她如今只想逃得远远的,避开所有人,隐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与自己的亲人安静的度过余生。
这是她自己创造出的孽。
最后一次见到阿恒,阿恒的整个人包括面容都已被黑雾淹没,只余下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像两个旋涡,几乎要将一切吞噬,从阿恒体内溢出的黑雾让奴妾都感到恐惧。
离开楼宇阁后,他们开始亡命天涯,逃亡的路上,她身受重伤,终于护住弟弟甩掉了追击的杀手。
两人一路逃往深山中,奴妾的弟弟见姐姐变成这个样子很是心痛,但他更多的是疑惑,他心下惶恐,原本还算安稳的生活在半年多前被彻底打断,他被几个黑衣人掳掠而去,之后他就被囚禁在一个阴暗的地牢中,问了那些人,也没人来回答他缘由。
那些人也没对他做什么,该有的吃喝都有,直到有一天,一个红衣少女走进了牢房,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透红的双眸睁大,就像是没有感情一般,她的手里拎着一坛酒。
那时候他被关起来已经有一些时日了,从一开始的不安到之后的麻木,红衣少女是他被关起来后见到的第一个服饰张扬随意的人。
“你就是奴妾的弟弟,”少女说的话像是在问他,但语气是肯定的,“我前几天刚酿了一坛酒,准备了许多珍贵的食材,就差一样东西,只能从你的身上借了。”
少女的语气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可转眼之间就贴到了他的身前,他被少女压在地上,少女上下打量他一番,抬起手,残忍的将他整只眼睛都挖出来了。
当时的他叫得很惨。
眼窝残留的痛苦让他生出了无限绝望,这样的绝望一直到他见到自己的二姐奴妾。
奴妾却没有回答他的疑惑,只哭着重复对他说对不起,一定会让他离开这里。
之后便是长期的囚禁,直到几个月后奴妾突然出现在牢房,带着他离开。
一路上他们躲过了几波杀手,又杀了十几个杀手才勉强逃出来。
奴妾失去了一只左掌,她的面容上满是苍白的疲惫。
“二姐,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少年的脸上满是伤痛,他的一只眼睛只剩下一个空洞,眼窝深深的陷下去,原本一个俊秀的少年如今变成了一个半残废。
奴妾心下剧痛,她抱着头,痛哭失声:“都是我的错,我当初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可是就算我不出手,她一样得死呀,亲手杀掉她的人又不是我,可那个疯子就认定是我,死都不肯放过我,她要我生不如死她才肯甘心!”
少年回忆起出现在地牢中挖掉他一只眼睛的人,颤声道:“二姐,你说的人,是不是个爱穿红衣的姑娘,大约十三四岁?”
奴妾点点头,惨然道:“我没办法,她现在是楼宇阁阁主,前不久在一日内连杀了两个大宗师,如今在江湖高手榜上已排行第一,我们……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少年惶然道:“现在怎么办?”
奴妾道:“现在我们去看看你大姐,我们两个现在这样,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摆脱楼宇阁的监视,我们别打扰你大姐,偷偷看一眼,只要她过得好,我们就去其他地方,隐姓埋名,这样,好歹能苟全性命,我们不能再去连累你大姐了。”
两人日夜兼程,奴妾行动一直都很小心,确定周围没有楼宇阁的人跟踪才去了大姐藏身的庄子。
确定大姐过得很好,她带着少年,偷偷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再舍不得又如何?
她只能离开,曾经的富贵生活不复存在,她带着亲弟弟,站在分岔路口,竟有一种天大地大,无处为家的悲怆。
后悔吗?她是后悔的,可人生早已没有回头路。
不远处,一只拳头大小的变异蜜蜂扇动翅膀,慢慢隐没在草丛之间。
蜜蜂飞舞,飞到了这个看起来普通的庄子中,但见一个成年女子从房间中走出。
她背着一个小药篓,房屋前的空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药草,有的已经开花,有的还只是一棵苗。
女子的打扮很普通、长相也很普通,若不是调查清楚,她根本就想不到,这女子竟然是奴妾那看起来风骚浪/荡的女人的亲姐姐。
阿恒伸出舌头,灵巧的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喉咙中发出一连串的轻笑。
奴妾带着弟弟东躲西藏。
她在同一个地方绝不超过半个月就换地方,唯恐被楼宇阁注意到。
她和弟弟都易了容貌,尽量低调。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
这一日,某个不知名的村子。
这个村子很小,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二十来户人。
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小的虫蚁再次出现,那些让人为之畏惧的巨虫大多都躲在了深山之中,偶尔有袭击路人或动物的传言,但这种情况相对来说也少了很多,村子离的日子便也不算难过,他们在村子离居住下来后决定在此处住上几个月,毕竟这地方消息闭塞,相依为命的姐弟俩扮成逃荒的孤儿还是会引起一些人的怜悯。
这样的情况直到某一日。
她清晨洗漱,将刚洗完的头发散开,那天她的外衫破了一个洞,她的弟弟先是说:“二姐,你的衣服破了。”
她也不以为意。
一直到少年咦了一声:“二姐,你的背上什么时候有的红斑?”
就在少年说出话的瞬间,她后背上的那小块皮肤骤然间传来淡淡的灼热感,她面色突变,一把拉起少年,道:“快走!他们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