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也不是孤独的。
她原来也不是异类,她也可能会有同类。
一行人就从归魔宗得到的信息与大炎帝国如今的局势展开了讨论,对于楼宇阁的将来,异变之人的处置,还有那些可怕的异变昆虫
留在山上的阿恒百无聊赖的吃了最后一口烤肉,没有人一起,这其实是一项很无聊的事情,简单的收拾一下,她便先回了属于婕铃和自己的小窝,擦净脸上的汗水,她抬头,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本书。
她是记得的,刚和婕铃一起出门,这里并没有这本书。
这本书看来有一定的年头了,书页的封面上都卷起皮,里面的纸张也很陈旧,她皱着眉,经脉有点不舒服,胀胀的,隐隐作痛。
便在她准备去找楼宇阁大夫问药,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她翻开了书页。
前三页上讲的是一个故事。
两百年前,有一位叫鸶南的大宗师,她出身小门派,修炼的乃是无情剑道,她毕生所追求的是成就大宗师,可在她修炼到宗师时遇到了瓶颈,修为再难有寸进。
有一位江湖中爱慕她的高手为了成全她,将自己的身体用药物改造成一个容器,又为鸶南创造了一门可为自己易经洗髓的辅助功法,并让她用内力为自己打通经脉c易经洗髓,之后他自创一门内功,这一项内功表面上看并无异常,可只要修炼到了一定的时间,经脉中充盈的内息便会排斥这具身体,而且因为这一项心法的修炼并无储存内力的具体位置,就连废去武功也不可能。
修炼这一门功法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被经脉内越来越失控的内息排斥致死,还有一个便是由为其易经洗髓的主人吸收净全身修炼的内力,那位爱慕大宗师的高手选择了心甘情愿被鸶南吸收内力。
鸶南吸取可那位高手的功力,一跃成就站在世间巅峰的高手,而那位高手浑身早已被改造成药人的体质,他就像一颗熟透的果实,在被人吸净汁液后整个人软化成一滩浓水,只剩下表面的一层皮,被大宗师鸶南做成人偶。
事实上,最后的时刻,鸶南的剑已经有情了,可她已经没有选择了,她所修炼的那门辅助功法在最后必须吸收自己所‘养育’的种子,否则只能爆体身亡。
那位大宗师,终身未嫁。
她感觉怪怪的。
手为什么会不受控制的在抖呢?
她还是选择翻下去。
她的表情从平静到震惊,再到最后的悲哀绝望。
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滴在书面上,在上面留下了模糊的印记。
什么大物我功,什么天绝神功
不过是轩辕志随手起的名字。
她吸了吸鼻子,慢慢将这本书放下。
身后,桑子和木槿二人恭敬的低头站在门口,一如既往。
她问:“你们一早,就知道事实的,对吗?”
隔了一会儿,才传来桑子平静无波的声音:“是,七年前来到你身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阿恒将书塞进木槿手中,说:“把这本书藏好,别让婕铃姐姐看到了。”
木槿收下书,看她的眼神带了两分怜悯。
她嘴唇翕合,似乎想说什么。
末了,阿恒问:“还有多久?”
桑子清楚她问的是什么,回答:“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日。”
阿恒点点头。
还真的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命运是什么?
她会在你开心的以为你未来一片光明的时候给你一个种种的耳光,告诉你,其实前面那些东西,都是骗你的。
阿恒趴在桌子上。
眼泪浸在手臂上,她哭得毫无声息。
再痛苦又能怎么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擦干脸上的泪水,照着镜子,对着不甚清晰的镜子中那少女微微一笑。
她能怎么办?
愉快的过好每一天吧。
她望着窗外的阳光,突然想起了上一世死的一段时间。
每一天都熬得度日如年。
最后的死去也伴随着亲人的哭泣和不甘。
人活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度过每一天都不会觉得大多数时间是在虚度光阴,当真的面临生命最后的一刻,而且是在最美的年华,谁人都有不甘。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
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第61章 微笑
婕铃突然按住了胸口。
这是来自另一颗心脏的痛楚。
很轻c很温柔的跳动着,充满了绵软的绝望和悲伤。
主座上依然是轩辕志微笑关切的面容:“婕铃姑娘这是怎么了, 可是有何不适?”
婕铃面上无表情。
轩辕志视线落在婕铃的手指上。
他是亲眼看到婕铃露出衣袖的一截手臂上有一块黑色的甲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的。
周围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婕铃的手臂上。
婕铃苦笑:“阁主, 看来我也是被选定的人。”
轩辕志保持着刚才的仪态, 心下狂喜,面上不露分毫:“那你可要去自行休息?”
婕铃点点头。
她一路狂奔,手指上的异化被她小心掩住, 唯恐吓到绵软的少女。
心中的悲伤如同一条由细雨聚集在一起的溪流, 逐渐变大, 最终让她的心柔软绝望得一塌涂地。
等她跑会住处,就见少女正捧着一本书, 一边哭一边看,看了一会又拿起手绢开始抹眼泪, 见她站在门口,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阿恒抹眼泪的手僵在原处。
婕铃问:“看的什么书, 哭成这样。”
她抬手拿起少女手中的书。
婕铃花了一分钟看完全文。
这本话本讲述的是一个单纯的丞相家少女爱上一个渣男,为渣男堕胎并被赶出家门, 之后又代替渣男坐牢被挑手筋, 最终在少女死的一刻已经功名成就渣男爱上了少女的故事。
话本描述的少女之美好,渣男之渣令人发指,剧情之无脑狗血程度达到了巅峰。
她看着哭得眼睛通红的少女,将书撕成两半丢在一边, 皱着眉头道:“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以后不许看这些话本儿!”
少女讷讷低头, 末了抹着眼泪问:“姐姐你不感动吗, 我超级感动的!”
也是,小女孩总会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莫名其妙的感动心软到一塌涂地。
她皱着眉头想着。
阿恒已经十四岁了,也到了思春的年龄了。
一想到自己养大的小姑娘以后会喜欢上一个男人,更有可能被话本里面的这种渣男勾走,她就已经有去把这个假想的男人两刀剁了的冲动,想了想,她平复了自己的呼吸,给少女擦了擦眼泪,补充道:“一点也不感动,以后不准去喜欢这样的男人,你要是喜欢上不三不四的男人,我会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一顿鸡飞狗跳,阿恒心下微松一口气。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第二日,天微亮婕铃便起床了。
她的自律性一向十分强,大多时候每日都要抽出一段时间练剑,即使月凝棠曾言婕铃的剑术已至化境,她依然不肯放松丝毫。
微风轻拂,婕铃手腕转动,长剑在虚空中划过,轻离剑在她手中恍若无物,她的剑招带着丝毫不掩饰的锐气,就像她的整个人一样,锋芒毕露,她做的是杀手的行当,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找到合适的机会,光明正大的动手。
武林中盛传宗师婕铃喜着黑色劲装,扎简单的高马尾,出去执行任务永远戴着一个银白色的半遮面具,楼宇阁外无人见过面具下的那张脸,有人猜测她是一个丑女,也有人猜测她是绝色佳人,之后最让人脍炙人口的是,她曾经在空禅宗大宗师手下带着自己同伴全身而退,便有人将她誉为大宗师下第一人。
婕铃一直很优秀。
从她遇到婕铃,婕铃一开始并不显露山水,然而在楼宇阁的七年中,无论是武道一途,还是为人处世,除了阁主,婕铃也得到了六位堂主的肯定。
阿恒看着眼前的人。
深色的近景中,黑衣女子手中的剑以玄奥的角度移动,她整个人包括手中的长剑几乎都融入了背后美丽青葱c各种深绿浅绿交织在一起的晨曦中,恍若一幅浓墨重染的山水画。
“真美呀!”阿恒击掌赞叹。
婕铃侧头,见站在一旁看着她练剑的少女,微微一笑。
平日里这个时候,她都还在床上睡觉呢。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婕铃奇道。
“突然想起,我画了那么多画,从来没有给姐姐画过一幅画,”白衣少女笑道,“姐姐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好看的,但是我总希望第一幅作品,能将姐姐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出来呢。”
婕铃的回答依然如以往一般,满满的宠溺:“只要是阿恒画的,我心里便是欢喜的。”
“姐姐,”她说,“我现在为你作一副画,可好?”
她命桑子和木槿准备好一应的颜料,于是便坐在树下看着女子半晌,笔尖落下。
浓墨的黑色与灰色交织在一起,勾勒出女子苍劲有力的腰线,微低垂的眼帘下珊瑚色的嘴唇饱满诱人,高挺的鼻梁在晨曦的微光中折射出柔和的光线,画上的女子反手握剑,剑气在地上留下无数深刻的划痕,不远处树叶茂密,时现时隐的光影落在她的身上,看起来就像一只凌厉优雅的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