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他取到之后,便将其搁置在一旁,不再关注,甚至是干脆利落的离开。
敢想,一个王朝的掌权者,在位七年,有六年都不在帝京呆着,而是率领军队,四处南征北战。
其打仗频率之多,几乎到了不回家的地步。
除了每年中秋时节,他会固定回来一段时间,觐见各国使臣,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外面,朝堂内外,全靠左相程疏一人撑着。
如果不是国家还算安定,左相又的确是有才华,并且忠诚之人,新王所为,绝对当的上好大一个昏君的评价。
也是这时候,才有人慢慢的反应过来,这位冷冰冰的陛下,或许并非是什么都不在意。
他千里迢迢赶回来为人报仇,或许是在意那位早逝的顾相的,可惜时机并不好。
这世上已经没有顾相了。
早几年的时候,有别国提起这事,必定嘲笑几句,这畸形的国家制度,这辣鸡楚王,好好一天子,非搞得自己像个流放的小可怜一样。
近几年……或许是被打服了,也或许敢说出这话的国家,早已经默默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不仅其他国家,就是本朝,即使没有妄议君王的罪名,也没有人再敢说出类似的话了。
面前这位说书先生倒是难得的例外,说到兴起的地方时,眉飞色舞的,倒给了的不明形势的顾和一些便利。
只是想到以上关于小皇子的内容……顾和摇摇头,忍不住无奈。
楚珩生来固执,如果凶残之名不是一日形成,那想要让他做出改变,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么想着,顾和忍不住头疼起来,揉一下额角,又习惯性倒杯茶,喂给嘴巴里含着口桂花糕,迟迟咽不下去的小团子。
等到看他乖乖喝下去,不噎了,才收回修长冷白的手指,点一下桌沿,重新想自己的事。
这下子,他算是知道,系统为什么没有把他送到帝京,而是送至偏僻荒远的淮秋城了。
淮秋地处边塞,是边境的重要城市,如果楚珩长年在外行军的话,倒是有可能驻扎在这附近的地方。
只是怎么才能见到他,倒还真是个不小的问题。
毕竟,楚珩的治军之道,顾和是再清楚不过了,严明到苛刻,根本不容许有一丝错失。
更不要说是这种,不明人士想要求见主将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这就让人有些苦恼,伸出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一下额角,顾和甚至想,要不干脆厚着老脸,找个认识的人帮忙递条消息算了。
即使是多年未见,顾相这点面子应当还是有的。
更何况,当年情况紧急,他离开的突然,离开后身体又立马被系统接管,理论上来说……应该没人知道他的真实情况。
编一个因重伤昏迷多年,如今才醒转,然后回来看看的理由,或许能蒙一蒙?
只是如今淮秋城的主将是谁呢?
“……”
屈起手指,不确定的挠一下脸颊,又认真思索下这个答案,顾和沉默一瞬,默默放弃了。
这简直就像是多年未见的穷亲戚试图上门打秋风一样尴尬……
即使从前关系再好,这么多年也过去,谁也不能确定,对面的人还是不是从前的模样。
因此,只不过一想,顾和便飞快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要知道,如今的局面已经是这样糟糕了,即使系统再三强调过,只要他努力,还是有可能把世界修复好的。
但说实话,这一点,顾和自己是不确定的。
自己养大的崽自己知道,楚珩看起来不难说话,凡事都非常好商量的样子,但实际上固执的要命,他一旦做什么决定,绝不是轻易能被改变的。
现在就是需要知道,他被改变的契机和原因究竟是什么,才有可能想出与之相对的应对措施。
只是更难的是,即使想到应对措施了,操作起来应当也不会简单。
毕竟如今这个战争频繁,纷争迭起的混乱局面,与原本轨迹中那个太平盛世的差距,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这么想着,顾和揉揉额角,又开始感觉到头疼。
他出着神,有些苦恼的模样,旁边圆滚滚的团子看他一眼,小圆脸上也立马露出个难过的神情,但因为只得其形,只显得可爱。
小团子想了想,没有打扰他,迈着小短腿自己爬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抱着茶杯小口的喝。
喝完了,伸出白嫩嫩的爪子拍拍他手,好心的安慰他:“哥哥,别担心,什么事都别担心。”
他已经五岁了,知道这样的神情往往代表着遇到难以解决的事,因为总有人带着这样的神情来他家里,然后或高兴或忧愁的离开。
他认真想了想,想到那些高兴的人是怎么做的,想到之后,立马变得开心起来,因为这事对他来说不难。
他也这么安慰青年道:“哥哥别怕,我小叔叔马上来接我了,你有什么事,我都让他帮你解决。”
他年纪小,神色却认真,顾和偏头,看他一眼,顿时被逗的笑出来。
“这么厉害呀,谢谢你。”顾相带崽专业户,从不会小看任何一个小孩子。
即使大人的世界里充满规则,或许不会如他所愿,但在顾和看来,这样直白又真诚的话,是应该被尊重的。
甚至为了表示感谢,他又唤来茶摊的老板,点了份云片糕。
轻轻把云片糕推到小团子面前,顾和眼睛都弯起来,像蕴着层光,温声道:“这是谢礼。”
小团子就眼睛弯弯的笑起来。
他还小,有些话说出去了,或许自己都记不清楚,因此也没想起来,自己方才还试图“帮忙”的事。
顾和陪着他,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也并不知道,曾经在城门口见过一面的守备军官,此时此刻,手里握着块特征极其鲜明的玉佩,脑海里是一张清隽的,极富辨识度的面容。
他的后背几乎冒冷汗了,匆匆骑上马,往某个方向赶去。
第2章 名相(二)
见到递上来的玉佩时,贺钧刚练完兵,额角冒汗,拿布巾擦手,形象并不端庄。
淮秋城的守将弓着身,俯身在他身旁,是一个极谦卑的姿态。
他不敢说自己数个时辰的奔波辛苦,也不敢对所要说的事做什么确切的定论,只是细致又惶恐的,为留命令的人细细描述玉佩的主人。
“……是,墨衣黑发,性情看起来很温和,不知道从哪里来,忽然说要进城,在城门口被拦住了……”
他说着,到某个字眼,贺钧垂下眼,擦着手指的动作微顿。
大将军语调不善:“……你们拦他了?”
一句话,守备将领的冷汗就下来了,他想起这位大将军声名在外的凶狠名声,心中几乎抽搐起来,忙摇摇头。
他腰弯的更低了点,小心解释:“没,哪能啊,我下来就看到了,当时就想起来您的吩咐,忙把人请进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面容上是显而易见的庆幸之意,看起来非常诚恳。
也不由他不诚恳,万一真的是那个人,这么多年不出现,一出现,就在他这里出了事,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说起这个,就牵扯到一桩往事,也是整个大楚边境里,所有守城官员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么多年过去,其实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当年顾相亡故,闹得满城风雨,实际上是存有争议的。
那时候,帝京危急,贵妃乱政,顾和以一己之力保太子之位,却深陷囹圄,遭贵妃围杀。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不过短短半月时间,甚至远在边塞的小皇子还来不及收到帝京传信。
所有人便告诉他,说顾相没了,在贵妃的围杀下,死的干干净净,绝无一丝生还的可能。
却也让贵妃一脉元气大伤,再成不了楚珩的威胁。
对于这些说法,现如今的陛下,当年的小皇子,是一个字也不信的,他不顾劝阻,自己快马加鞭,披着风霜晨露,匆匆赶回帝京。
却仓皇的发现,无论如何,无论生死,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找不到顾相了,哪怕是尸体。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贵妃从中作梗,故意把人藏了起来,但到了后来,楚珩大权在握,万人之上,任何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放过。
才知道,会笑着摸他的头,温声为他讲经史子集,亲手为他铺下康庄大道的顾相,是真的不见了。
有人犹豫着说,或许是当年顾相一手扶起陛下,导致贵妃对他恨意太盛,连死后也不愿意放过他,把他挫骨扬灰了,这才寻不到踪迹。
话没说完,人就被眼眸通红的小陛下一剑砍了。
自此,再没人敢提这个话题。
说实话,作为楚珩的左膀右臂,难得与顾相有更多接触的人,对于这个说法,贺钧和程疏刚开始也是不信的。
尽管他们只是曾经被顾相温言指导过,没有陛下对人那样了解。
但顾相这个人,虽然好脾气,讲道理,却绝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再怎么,他也应当不会把自己弄到那样落魄的境地。
因此,对他们来说,找不到尸体,反倒算一件好事,至少证明了,人还有活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