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在家中停留。家,这个带着温情的字眼,在他眼里,更像是一个说走就走的宾馆旅店。
小时候,妈妈总是说爸爸很厉害,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他不回家,是在跟阎罗王赛跑,挽救别人的家庭。
他应该为有这样一个爸爸感到自豪。
后来呢?
才知道救死扶伤的阚院长不是学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只是偷偷在外面又有了一个家而已。
有了他理想中的妻子,儿子!
而他们母子俩?
啧,不过是世家联姻,不得不应付的对象罢了。
就连妈妈病逝前,撑着一口气想见他一面。
得到的依然是“阚院长正在给病人做手术”的消息。
阚渊呈没有去探究这句话是真是假。
在他心里,阚济文已经没有任何信用可言了。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了。
反正在那一天之前,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他早就没有爸爸了。
只是,他现在又没了妈妈而已。
殷泉抬起头。
便看到落日的余晖照进屋里,他的渊呈盘腿坐在地板上,低着头,认真的削着磨牙棒,细细打磨两颗木珠。
见他抬头,诧异的挑了挑眉。
这是一个跟记忆中,跟十分钟之前完全不同的青年。
带着不属于他的寂寥,深沉,还有淡得看不见的哀伤怨恨。
却同样让他心动不已。
只是这份心动之余,还有一丝比猜测出他有多重人格时更加剧烈的心疼。
这抹心疼来得毫无道理。
没有踪迹可寻。
自从换了现在的人格后,阚渊呈在他眼中,好似没有什么艰难困苦,无论多大多麻烦的事,到了他面前,就成了不值一提的事,随便抬抬手就能解决。
比如卡里的一千多万。
比如德国的项目。
他听爸爸说过,那家公司以往的姿态十分高冷,即使要选投资人,也要经过重重评估,条件苛刻。
但阚渊呈却在很短的时间里做到了。
这么厉害的他,却忽然展露出他的脆弱,即使时间短暂!
“怎么了?”阚渊呈看着眼前的小卷毛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
赶紧低下头扫了一眼。
衣服褶皱上留着不少木屑。
他皱了皱眉,将木屑弹开。抬头时,见小卷毛还是眼巴巴的看着他,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他咳了一声,低着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你再试图勾引我,后果自负!”
殷泉没说话,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阚渊呈被他直愣愣的眼神盯得心里发烫,实在不自在。
又凶不出口。
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别扭。
屋子就这么大点,他们俩都靠在沙发一侧,没人说话的时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还有那逐渐快跳出胸膛的心跳声。
“明天去看看房子吧。”想了许久,阚渊呈终于想起一件正经事。
“这里太小了,得在孩子出生前换一栋大一点的。”
殷泉眨巴眨巴眼睛。
倏地伸手抱住他。
吓得阚渊呈心跳慢了半拍,两手高高举起。莽撞,太莽撞了,若不是他动作快,万一撞到刀子上怎么办?
阚渊呈黑着脸不说话。
殷泉抱着他,在他颈边蹭了蹭,“渊呈……”
他声音软软的,低沉中还有一丝不正常的沙哑。
阚渊呈心里像被柳条儿拂过。
酥酥痒痒。
“说话。”
“渊呈……”
阚渊呈无奈。
想说什么倒是直接说啊。
这样不断喊他名字,仿佛满脸写着“快来扑倒我”。都把他喊y.in了,不是勾引是什么?他将盘坐着的长腿盘得更紧了点,挡住不听话的小小阚。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你在我身边太好了。”殷泉只要一想到他身上可能发生过的,那些悲惨灰暗的童年,心就抽抽地疼。
阚渊呈一愣。
旋即轻笑,怀孕的人都这样多愁善感吗?
“知道我好,就不要故意撩拨我了。”他将刀子慢慢放到桌上,把双手腾空。
“否则——”
而后两条手臂慢慢滑下来。
在小卷毛的惊慌失措中,亲自解开腰上的皮带扣。
然后拽着他柔嫩的手掌,缓缓往下探……
磨牙棒不知什么时候从另一只手里掉了下来,掉在地上,滚到地毯边缘,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无声地围观着。
作者有话要说: 磨牙棒:……请挡住我的眼睛!我不想看少儿不宜的动作!
第39章
殷文韬几乎是将集团的事务都交给了副手, 全心扑在儿子的婚礼筹备上。
越看越觉得简陋, 不满意。
心里就积了一股子火气。
若不是幺儿怀孕了, 也不至于办得如此匆忙。
谁家订婚,结婚不是耗时大半年, 一两年的?
现在倒好,订婚直接省了, 结婚两个月不到就搞定。
殷文韬一想到别人提起这事,冠冕堂皇地替他家平安可惜, 实则等着看笑话,就忍不住黑脸。
再次将阚渊呈这个管不住下半身又不做安全措施的臭小子狠狠唾骂了数百遍。
阚渊呈就发现,小卷毛他爹心情简直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脸就变脸,完全不带提示。
前几天见着他, 还能勉强露笑,威风凛凛地传授他商场上的处事原则。
今天又开始吹胡子瞪眼了。
他神色微动, 冥思苦想。想了几遍, 也没想出这几天, 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岳父大人。
“婚礼就在咱们自家大楼举行。”殷文韬笑着问殷泉,“幺儿, 你要是不喜欢,觉得不够气派的话, 咱们还有时间改。”
殷董还没忘记自家平安小时候的豪言壮举!
生日只想一家三口过,顶多邀请几个小朋友参加,因为他说, 一辈子可以过很多很多次生日,不想被打扰。
但讨媳妇就要跟国王的婚礼那样,烂漫庄严,气派非凡。
虽说长着长着,就不想讨媳妇,而是想嫁人了。但婚礼这么重要的事,殷董也希望能做到尽善尽美,不留遗憾。
想当初他跟老婆结婚时,事业才刚刚起步。
差不多花光了两年的积蓄。
虽说规模排场比不上现在,但绝对十足用心,感动得老婆泪眼汪汪,柔情蜜意。
他自己也在温柔乡里溺死了几回。
旁边原叶工作室的几名工作人员闻言,心肝一颤,不约而同抽了抽眼角。
很想大声喊:甲方爸爸,中心地标25层大楼,空中花园、家庭影院、健身房、桑拿房、娱乐中心……应有尽有啊。
内部装饰富丽堂皇,豪华到令人发指!需要500名员工才能满足大楼的日常运营需要。
平时都不向外开放。
这真的跟“不气派”挂不上一点边儿。
况且,婚礼现场布置得差不多了啊!再更改,肝就要爆了……
挂着职业微笑的脸上微微扭曲,无端端透出一种歇斯底里,还有突如其来的仇富感!!
殷泉捂嘴偷乐,笑容可掬:“不用了,爸。我觉得方案不错,不需要换场地了。”他的婚礼不管盛大还是简朴,他都是殷泉。
他歪着头,看向阚渊呈。
“渊呈,我想要轻松一点的婚礼,好不好?”他挽着阚渊呈手臂,语气撒娇,说罢又回头安抚老父亲,“爸,可以吗?”
殷文韬皱眉,沉默了一会。
不甘心道:“可以是可以,自己的地方,你比较熟悉。不过,你婺伯父他们肯定会觉得我对你的婚礼不上心……”
殷泉眸光颤动,清脆郎朗的笑声从唇角溢出。
“哪儿那么夸张!我怀孕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当然是流程越简单越好!爸就放心吧,婺伯伯才不像你说的这样呢。”
他爸威严的表象下,偶尔跟小孩一样幼稚。
就算随便寻个酒店办几桌。
也不会有人蠢到怀疑殷商连办一场婚礼的能力都没有了。
说不定朋友圈或者媒体还得夸一句“首富作风简朴”或者“返璞归真”呢。
当然,有夸的,自然有人讨伐作秀。
比如隔壁省给儿媳妇送定制车,车上浮夸地镶嵌了30万颗钻石的某家族,一定觉得他们是逆向炒作。
想到那谜之审美。
殷泉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阚渊呈在他笑得歪倒时,伸手扶着他。声音不疾不徐,语速刚刚好:“某些程序可以砍掉,比如闹伴郎伴娘,还有敬酒的话,爸,没必要每一桌都去。”
他看着殷泉的小腹。
“适当的运动对养胎有利,但站久了对他的身体不好。”
殷文韬略一思索,点了点头。看着策划人员:“嗯,改。”
“还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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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日,婚礼当天。
307三人组来得很早,周检家里特意安排了司机单独送他们过来。
车子刚停。
文克博就“哇”地一声,“谁说只有古堡、海岛才高大上?我看酒店办婚礼效果也不错啊,得看钱有没有花到位。”
胡栩也愣了愣,推着鼻梁上的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