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沅!”
前方传来宋钰显得惊慌的大叫,傅长言立即意识到自个儿犯了个大错。
“啪啪”几声,双脚被粘在了地上,无数银色电流争先恐后钻入脚底,四肢百骸如坠火海,灼心灼肺,连带魂魄被火烧着,瞬间离开了躯壳。
惨了,他的魂魄被抽出宋知许的身体了……
*
“各位客官,今日我要说的可是个大瓜,昨日才从东海那边传过来的。”
高朋满座的茶楼内,说书先生举着扇子站在高处,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神情显得十分激动。
“听说了没!夜澜霓氏,仙家名门,她们家那座扶摇阁!就关押了不少妖魔鬼怪的那座楼阁,哎!不得了,被人拆了!!!”
一语出,四座皆惊,茶楼登时像煮沸的热水一般炸开了锅,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手里的瓜子都顾不上吃。
“什么,那妖魔鬼怪都跑出来了?”
“里头都关着啥,吃人不?会来咱们这不?”
“楼阁都被拆了,里头的妖怪们当然都跑出来了,事情怕是挺严重的。我听艾曲国的远房亲戚说,就连轻易不出世的玉淮江氏都派了弟子外出,多半是去东海夜澜帮霓氏处理此事吧?”
正常吃瓜群众首先担忧的自然是自身安危,当然,也有不正常的吃瓜群众,比如下面这位仁兄。
“谁那么牛叉,拆了扶摇阁?”
瓜子照磕不误,气定神闲坐着,面上丝毫不见惧意,眼尖的瞥见他衣袍上的菊花花纹,忙起身点头哈腰的问好。
千秋酆家一向张扬,名门之中,普通百姓最认得到的,便是他们家的家徽——菊。
据说因时常用活人献祭,为安抚亡灵怨气,也为歌颂亡灵牺牲自我造福家族的高尚品格,故而酆家以菊为家徽,衣食住行皆与菊沾边,府邸内外种满了菊花。
“免礼免礼,赶紧继续说啊,谁那么牛叉把霓氏老尼姑的扶摇阁给拆了?”
扶摇阁可是夜澜霓氏的象征,除了那个人之外,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敢动。
故人魂不归,如今竟有人学他的样将扶摇阁给拆了,真是牛叉的要上天,莫不是天下要出第二个正道败类了?
“你这瓜靠不靠谱,确定是拆了,而不是缺角破洞?”
酆儒竹甚是好奇,抓一把瓜子在手磕着,开口催促前方跪下行礼的说书先生,后者战战兢兢地抬头,没敢爬起来,弱弱回到:“这……这小人不知,公子出自仙门大派,想必、想必比我们小老百姓更知道内情才是。”
得,茶楼这种地方,流传的消息果然真假难辨。
原本他来是想查查哪个混蛋散播他吃屎的黑历史,没想到刚坐下就听到夜澜霓氏出事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看来得赶紧回家一趟问问才是。
而扶摇阁确实被人给拆了。
那夜天雷阵阵响了许久不停,夜澜弟子们被灵障挡在悬崖下,只能抬头观望,就见瀑布之水倒流冲上云霄化作暴雨砸下。
电闪雷鸣间,关押在楼阁内的妖魔邪祟不知为何竟冲破封印逃出,紧接着数道暴戾的剑气将楼阁穿成了筛子,不多时“轰”的一声巨响,整座扶摇阁化成了废墟。
“你!你这个正道败类!!!”
霓明如怒不可遏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夜澜。
闻此言,悬崖下的弟子们面面相窥,皆是一脸震惊,正道败类?难道傅沅那个魔头又回来了?
只有霓明如知道,拆楼的根本不是傅长言,而是当今仙门魁首正道的希望,很大可能会是清凌宋家下一任家主的灵昀公子——宋钰!
但明面上拆楼的是宋钰,实际傅长言也有份,他用血打乱了墙上的阵法,并暗中以血献祭和楼里的邪祟做了交易,在他遇险时助他脱身。哪知霓氏老尼姑把他魂魄抽得离体,邪祟钻了空子,继续按交易摧毁楼阁到他身边,美其名曰护他出去,实际趁机逃走。
说起来宋钰出手拆楼这件事,傅长言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眼下他魂魄失了肉身依附,暂时被困在一把短剑内,就是宋知许随身携带的那柄破铜烂铁。
这是一把真破铜烂铁的短剑,傅长言曾拿在手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拔?出来时略显吃力,他还以为那是剑身生锈的原因。
哪晓得短剑虽破,竟有灵力依附,霓氏老尼姑将他魂魄抽出躯体的那一瞬间,他立即被一股无形的引力吸入短剑之内。
之后,邪祟循着墙上的血味找了下来,墙壁裂开一条又一条的缝隙,混乱间谁也没发现一只九尾雪貂溜了进来,叼走了宋知许腰际拴着的短剑。
“踏雪你吃什么了,嘴巴这么臭。”
傅长言捂着鼻子嫌弃不已,话音刚落,一条软绵绵的舌头就舔了舔他的脸,这下更臭了。
“……”
第25章 哭赢-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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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日升,踏雪一直在狂奔,身形快如闪电,傅长言在它嘴里颠了半天,终于能确定它是要带他回魔宗去。
当年正道群起围剿魔宗,打到一半时傅长言就死了,也不知道最后哪边打赢了,但魔宗如今依旧屹立在招摇山上不倒,想必当年之战,正道应该没讨着什么好处。
果然,一回到魔宗,远远就看到璃渊像往常般慵懒地躺在铺了十层羽绒的软榻上,踏雪蹦到他面前了,他才缓缓睁开眼。
“阿沅?”
“……咳……”
多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咋一听还有点不习惯。璃渊的嗓音较为阴柔,说话时又喜欢把尾音拖长,听在耳里总有一股子酥酥麻麻的感觉。
傅长言轻咳一声,在短剑里翻了翻身,对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是我,我回来了。”
“谁把你魂魄抽离宋知许躯壳的?”璃渊的声音有点低沉,顿一顿,暗红色的凤眸有杀意升起,他抬眼看向下方一直跪着的男子,“卓无忌,你把阿沅带回来想做什么?真以为我提不动刀了,竟敢在本座的眼皮子底下几次三番害阿沅?”
傅长言心里有一堆问题要问璃渊,此刻不想管卓无忌,便急急道:“璃渊我有点事必须问你,我爹是谁,我娘又是谁,我爹娘和清凌宋家有什么关系?他们就算……就算已经逝去,因何而逝,与正道又有什么纠葛?”
“阿沅,恕我无法回答。”璃渊似乎是叹了一声,他抬手抚了抚短剑,道:“你当知道,我一向懒得搭理外面的事情,唯有奇珍异宝才能引起我的注意。实不相瞒,当年,你被你娘送到魔宗来时,我才知道我的手下竟然成亲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傅长言蹙眉:“你既然见过我娘,那一定知道她的来历,我娘到底是何人?”
“你娘生得极美,不爱说话,见到我后一丝畏惧都没有,直接就把你塞到我手里了,也不担心我会掐死你……咳咳咳咳!”
“璃渊?”
躺在榻上的璃渊倏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很是厉害,一张俏白的脸都咳红了,隐隐还有些喘不过气,捂着嘴咳了半天后,指缝里蓦地溢出点点猩红。
“阿沅……”璃渊吃力的叫了声,随后两眼一闭昏倒在榻上。
傅长言愕然:“璃渊你——”话尚未说完,眼前一花,卓无忌已飞身上来,一脚将短剑踢开,坐在塌边为昏过去的璃渊渡灵力。
“咝!”
踏雪飞跃起将短剑接住,小心翼翼放到地上后安抚似得舔了舔。
傅长言随剑一起平躺在地上,无法查看璃渊那边的情况,有些着急,“怎么回事,璃渊为何会吐血?”
“你以为你如今为何还能在这大放厥词?”卓无忌阴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着,他温柔地为璃渊拭去唇边残留的血丝,手指不受控制地摩挲他柔软的唇瓣,最后隐忍又克制地收回,斜眼看向地上的短剑。
“千秋酆家,有两件开山的祖传灵器,藏玉,藏宝,下一任家主会在持有灵器者里选一个。你魂体所依附的这一把便是酆家大公子所持有的藏玉剑,八年前,你自己作践找死后,璃渊耗尽一身修为留住你的魂魄,偷偷将你寄生在藏玉剑上。”
“正道那群渣滓,将你挫骨扬灰还不罢休,非要让你这个正道败类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才放心。璃渊生怕你的魂魄被正道人士招去,便在六合之内到处设假坟,坟内设重重障眼法,不管是谁解开法术都会认为那是你魂魄依附之处。”
“他为你做了那么多,现在他就要死了,你满意了吗?”
满意个屁!
这些事,他根本不知道,如果知道,当初就绝对不会去送死!
宋钰和璃渊若是掉水里,他必然是救璃渊的!
“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大老爷们不说废话,傅长言开门见山问卓无忌。
踏雪会千里迢迢去夜澜霓氏找他,想必不是璃渊授意的,而是卓无忌用口哨声指使所为。
卓无忌这个人,喜怒无常,除了璃渊,谁也不能控制他。不知是不是为了争夺璃渊的宠爱,他一直视傅长言为眼中钉,先前还利用踏雪杀他来着,估计没想到这么快又有求于他。
二人互相冷嘲热讽一波后,为救璃渊暂时休战达成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