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臣点头,他不想深思什么叫做欺负冬哥儿的时候,毕竟,他从不当着外人欺负冬哥儿,而是转移话题,“说说看你要说的事情吧!”
苏暖坐了下来,端茶喝了几口,目光有些闪躲,才低声,吞吞吐吐的道:“其实……陛下活不过皇后孝期,他因为反反复复的戒毒,身体垮了。”
所以,皇帝一死,那国孝可有的延长了,他的婚事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但这个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齐承偷偷告诉他,也只是不想让他因成不了亲失望难过,他本没想着告诉外人的,都怪杜青臣说什么逼宫,他不想让他继续乱想下去,才不得不说的。
杜青臣若有所思,“反反复复,看起来他中途放弃了不只一次。”
“对啊!”苏暖一拍桌子,“这是宫内的秘密了,也就是少数人才能知道,陛下说了要戒毒的,结果呢?戒着戒着就扛不住了,杀了好几个太医,也非要吃米囊子,吃完之后又后悔,继续戒毒,就这么反反复复的,那身体能不垮吗?”
杜青臣点头,“所以他还能活多久?”
书中,皇帝临死前也没下诏书,五皇子等不及了,又有谋士分析说,陛下到这个时候还不传位,只怕意不在殿下,五皇子怕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正统名义落入他人之手,才打着宫内有人谋反的名义,逼宫入内,可实际上,真正谋反的人只有他,而八皇子,也成了最后被牺牲的,被扣上了宫内谋反的名头,为五皇子洗刷逼宫之名。
苏暖托腮想了想,“反正齐承说,国孝只怕要连着国孝,成亲是难了。”
那最多也只剩下半个月了,杜青臣思索起来,这个时候五皇子应该还没意识到皇帝宁可传位于黄口小儿也不打算传位于他,估计还在把心思花费在掌控朝堂和让皇帝认清情势,给他写诏书的事情上。
那么,他要么现在就带着刘台溜之大吉,免得他目睹那真正的传位诏书,被五皇子杀人灭口,要么,就想办法让这诏书出不来才成,只要刘台不目睹皇帝真正想要传位的是八皇子,杜如林又给刘台求了情,只捞出来还不是什么问题。
五皇子的注意力和狠辣向来只用在最要命的地方,对于旁的,反倒显得十分有肚量,比如三皇子,只要对他皇位无害,他甚至能跟蒋川约定,让他做个闲王在边关活下去,也正是因为他在不致命的地方上有容人之量,这才使得三皇子的不少附庸倒向了他,安心自己不会被秋后算账。
杜青臣一手搂着毛蛋,一手轻轻在桌面上敲打着,许久,才笑眯眯的看着苏暖,张口想要说话。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每次你这么看人,就是要算计旁人。”苏暖往后退了下,抱胸警惕的道。
杜青臣无语,道:“自家人,我怎么会害你呢?过来,我们聊聊。”
“聊什么?”苏暖警惕的道。
“聊聊你跟齐承的事情,他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你找他有事?那我给他传消息让他过来一趟,或者我跟你一起去齐府也行。”苏暖道。
杜青臣微笑不语,道:“那你一个人能去见他吗?”
“能……”苏暖无奈,看起来他是要当信使了。
“帮我传个口信给他呗,就说是刘台说的,陛下有意八皇子。”
苏暖先是茫然,很快转为震惊,但还是反驳道:“你胡说!刘台才不会说这样的话,我认识他的,他死心眼的很,之前那么多日子,就没见他想清楚,要投靠五皇子,不会到了这个时候突然就转过弯了。”
杜青臣笑眯眯的道:“你就当是我看出来的也行。”
“杜大哥,这话可不能乱传啊!你又没进宫日日陪着皇上,你哪里看出来的?”
“看刘台啊!你不是说了么,他没什么心眼儿,我跟他又那么熟,他平时很多事情也不瞒着我,很容易就看出来了。不过你信不信的无所谓,我只是让你去提醒齐承一声,免得他们没有防备,我心里,还是向着五皇子的。”杜青臣笑眯眯的道。
苏暖犹豫了,“只是让我去提醒一声?”
“对,顺便替我跟刘台表个忠心,虽然刘台傻,但是我会看着他的。”
“这话也要传?”苏暖问道。
“救救孩子吧!那傻孩子的爹不单是我老师,还对我有恩啊!”杜青臣无奈的叹了口气。
苏暖点头,“行……行吧,那我现在就去。”
“对,越快越好,记着啊,皇上也许会在知道自己死期的时候直接写传位诏书给八皇子。”
“这也能看出来?!刘台知道那么多呢?”苏暖惊讶。
“我猜的。”杜青臣眨眨眼。
苏暖无语:“你就不怕自己猜错了?我也传错了?”
“我让你传的只有皇上会传位给八皇子这一件事,其他的,都是我自己的看法,帮我转达就行了,多谢暖哥儿。”
杜青臣起身,颔首微笑,又抱着毛蛋让他踩在桌子上,双手碰在一起,鞠了一躬,“我家毛蛋也谢谢舅舅了。”
第152章
五皇子书房, 邵青冷笑一声, 抱胸看着齐承,“杜青臣说的那些,你信吗?”
“信。”齐承点头。
五皇子笑着放下手中书册,“我也信。”
邵青收敛了笑容,“皇上不会吧?都这种局势了,殿下怎么可能会俯首称臣?还是向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皇上他不怕天下大乱吗?”
“仔细想想,他为什么要怕?他是天子,所有人都要听他的, 他不是一直这么觉得的吗?便是如今, 他说要传位给老八, 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呢?难不成……还逼宫去?”五皇子声音轻飘飘的上挑。
邵青一愣,其实, 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赶在皇上发下诏书之前, 便还有余地。不写诏书没关系, 他们可以自己写, 而皇上,也可以宾天了。
邵青目光中闪过一道狠意, 五皇子注意到邵青的神色,笑着看着邵青,“邵青,你去见一下蒋川,让他按照约定, 把城防营的令牌给我。”
皇帝一直善用制衡之道,蒋川刚一回京,皇帝就把京城最重要的城防营交给了蒋川,也是为了跟掌控城郊大营的齐承打擂台,而宫中侍卫,则还握在他自己手中。而如今,蒋川投靠了他们,一旦城防营到了他们手中,那整个京城的兵力,五皇子手中便握了八成,便是逼宫,也是十拿九稳的。
邵青拱手道:“是。”便退了出去。
齐承问道:“殿下决定了?”
“早有怀疑不是吗?如今也不过是更加确定了。连个做生意的普通人都能看出这些,我却还需要人点拨才肯相信,我果然还是太心软了,以为他至少有一点把我当做儿子的,但凡他在意我一点点,也不会宁可把这国家交给一个黄口小儿,也不传位于我。”
“殿下仁善纯孝,只可惜错付了。”齐承垂首。
“纯孝?”五皇子讽刺一笑,“你什么时候也说这样的话了,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了,我与他之间,只有恨。”
生母位卑,亡于深宫。他和妹妹互相扶持好不容易才长大,他十多岁才得以入学,没时间读书习武便已经卷入后宫争斗之中,他费尽心机将妹妹远嫁他乡,只图妹妹日后不要被利用或者被用来和亲,为此,他可以骨肉分离,甚至再不相见。
自那之后,他身边便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他从一个依附于旁人的可有可无的小皇子,走到如今这般地位,靠的全是自身,没有那个所谓的父亲的一点帮助。
若说他们父子之间是仇,倒不如说是那个男人单方面的无视了他,他心底里才渐渐积满了恨。
看吧!至少在他拥有权势地位之后,那个男人眼里至少有了他的存在,记得他也是他的儿子了,哪怕那种在意包含忌惮,但至少不再是可有可无。
许久,齐承才道:“殿下还记得自己的志向吗?”
“自然记得!”他会把这天下之主的位置从他的父亲手中夺过来,他会向所有人证明,他会比他的父亲做得更好!
“殿下只要记得这些,并愿意一直为之努力便好,至于是否仁善纯孝……只拿来要求天下人便行了。”
五皇子望着齐承,抬手按住齐承肩膀,“所以我们才是至交。”
齐承垂首。
……
宫中,刘台面无表情的端着玉碗,一手举着汤勺,将里面的粥水一点点的喂给被捆住的皇帝,短短时日,他已经衰老的不成样子,头发花白凌乱,也瘦了不少,显得脸上的皱纹越发明显,皮肤几乎脱垂下来,但刘台仿佛没有看到,依旧一勺一勺的喂着。
皇帝虚弱的坐在龙床上,身上被布条缠紧,打了死结,这是因为皇帝反复戒毒,胡乱挣扎,刘台才想出的制止办法,但是满宫里竟没人敢捆皇帝,最终也只能刘台自己动手。
他勉强也算个大人了,而皇帝老迈,真的比起力气来,皇帝根本不能把他如何,哪怕皇帝年轻的时候练过武,而刘台只是个文弱书生。所以,刘台不但承担了捆绑皇帝的重任,还负责在皇帝发狂的时候制止住他。
而万伯每每看到刘台对皇帝毫无尊敬的举动时,都忍不住跪地,额头贴着地面,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刘台若要拿布条什么的,也只能让八皇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