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都怔了,刚想出去看看李鲸落怎么了,就见江浪也站了起来。
他道:“老师你上课,我去看看他怎么了。”
末了,他还善解人意地补了一句,:“不要耽误大家上课。”
英语老师:“???”什么毛病?
她看了看同样一脸懵的同学,皱了皱眉,匆忙布置了一下自习任务,推门出了教室。
李鲸落站在窗户旁边,眼睛红红的,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而江浪站在他身侧,一脸懵,十分茫然地小声说着什么。
英语老师清晰地看见,江浪每多说一句话,李鲸落的脸色就更黑一分。
英语老师:“……”
她咳了一下,慢慢走过去,道:“怎么了?上课违反纪律说你们一句就闹脾气?”
“没没没。”江浪连忙否认,“他不高兴了。不知道为啥。刚才我就是想问问他。”
下课铃刚好响起,江浪知道这个点科任就可以下班了,于是道:“没事,老师你走吧,他就是闹小情绪,我看揍他一顿就好了。”
李鲸落的脸色马上更不好了。
英语老师:“……你可别说话了。”
江浪想着趁下课和李鲸落好好聊聊,于是扯起他的手,把他往外拽了拽,:“没事嗷,老师你不用管了!”
最后一节课与晚自习之间的休息时间比较长,所以操场上有很多同学在嬉戏打闹,围着操场转圈的有之,打羽毛球的也有,江浪把李鲸落拽到教学楼前的石倚上,开始和他唠嗑。
李鲸落低着头,江浪便也低头,并且把脸往他跟前凑,:“喂,你到底怎么了?昨天晚上怎么回学校了呢?”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于是江浪又道:“是不是孟瑞跟你说什么了?”
如愿以偿地听到这个名字,李鲸落便把头抬了起来。他和江浪凑得很近,这一抬头刚好与江浪的额头轻轻碰上了。
江浪便往后躲了躲。
李鲸落一皱眉,委屈巴巴地道:“你连碰我额头一下都不乐意,却像口香糖粘鞋底一样往孟瑞身上贴!”
江浪一脸懵,道:“我什么时候往孟瑞身上贴了?”
李鲸落凶巴巴吼:“昨天!”
果然,跟孟瑞有关。
联想到原小说里孟瑞作的妖,江浪马上觉得孟瑞是跟李鲸落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再加上李鲸落生气的样子莫名可爱,于是语气软了下来,有点想笑地问:“你不喜欢我往他身上贴啊?”
李鲸落没说话。
江浪:“你怎么这么好玩呢?”
他又把额头碰了上去,总算说了一句人话,道:“你不喜欢,那我就离他远点呗。本来我也没想跟他走得近啊。”
李鲸落敢发脾气,是自认摸清了江浪的脾气,觉得他大抵受不住这样半撒娇半撒泼的路子,但也没想到江浪这么好说话、这么顺着他。
李鲸落在初中的时候就认识江浪,那时候有很多小女生喜欢他,后来他谈了男朋友,又有很多小男生喜欢他。
所有人都喜欢的,自然是好的。
有很多人说江浪难追,所以李鲸落想,如果他能和江浪在一起,那应该会很厉害吧。
有很多人说江浪没长性,所以李鲸落想,如果他能和江浪长长久久,那应该会很厉害吧。
李鲸落对江浪的“喜欢”是病态的、盲目的。他惧怕黑暗,所以下意识去喜欢那个最耀眼的人。
他很敏感,在刚刚转到三班的时候,能清晰地感觉到江浪对他的抗拒。于是他尽量表现得无害一点、乖一点,于是正中现在的江浪下怀。
试问哪一个情商低下的直男会不喜欢乖巧听话会撒娇的类型呢?
于是江浪想,就照顾李鲸落一下吧,这孩子闹脾气的时候就跟被抢了食儿的小狗崽似的。
而且……小说里设定的李鲸落挺可怜的。
他见李鲸落又不说话了,于是追问:“您看这样行吗?小祖宗。”
李鲸落:“哪样?”
江浪:“就我离孟瑞远点呗。”
李鲸落:“多远?”
江浪思考了一下,道:“一米开外,成吗?”
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都在陆陆续续往教学楼里赶,李鲸落“大发慈悲”地恩准了,跟在江浪身后,慢慢往回走。
这时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烈,从一层一层的厚重云彩里照下来,甚至变成了粉红的颜色。
江浪回过头,把李鲸落拉过去,搂住他的肩膀,他的侧脸带着锋利的俊义,鼻梁上微微突出一块骨头,高高的眉骨下是狭长而深邃的眼睛。
如果不是出于养家糊口的需要,江浪很少会熬夜,所以黑眼圈渐渐退去,皮肤也慢慢脱离了病态的白皙,开始变成一看就很健康的白里透红。
病气不见了,与生俱来的光与热便在江浪身后更剧烈地闪亮起来。
李鲸落心中那不明不白、随意乱撞的喜欢好像突然之间有了一个方向。
他开口:“哥,我觉得你特别好。”
“呦”江浪一挑眉,侧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李鲸落一眼,“刚还生我的气呢,这会又觉得我好了?”
“你很好哄啊,弟弟。”
李鲸落乖乖点了点头,:“是呀,我刚才就是闹小情绪,你揍我一顿就好了。”
江浪:“……”
其实江浪一直想问问李鲸落,孟瑞跟他说什么狗屁话了,不过两个晚自习李鲸落都在认真学习,他也就没好意思打扰人家。
晚自习下课之后,他急着去抓每天都溜得很快的钱良,也没机会和李鲸落再说说话。
毫不犹豫地让钱良付了车费之后,江浪便在小区里溜达了一会儿,心里暗暗思考回家之后要怎么认错。
一个十七岁的小孩,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还耽误了第二天上课,这怎么想都不是一件小事儿。
最后江浪觉得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好狡辩的,便做好了挨一顿揍的准备,敲开了家门。
江母已经睡下了,是江父开的门。
江父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回来了。”
江浪陪笑,:“嗯。回来了。”
江父已经转到了身去,低沉的声音听不出责备的情绪:“下次心里有点数,你白的啤的不能混着喝,记着点。”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楼梯口,没有再回头说话的意思了。
江浪:“???”
江浪:“爸,你不再说我几句吗?”
江父闻言有些诧异:“你从小到大,我有说过你吗?我知道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合着十七八岁就敢喝的不省人事、在学校里打架打出校霸的称号、成绩烂得好像一滩泥,还算是懂事的孩子?
这小说里的人物对“懂事”的要求这么低吗?
江浪也不是找骂的主儿,虽然心里有点不太理解,但还是大大方方地说了句“谢谢爸”,然后洗漱了一下,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复庆的晚自习很长,大多数同学都能在学校写完作业。
但江浪很显然不算“大多数”,他趴在床上,看着眼前摊开的空白作业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觉得,学习不好不是原罪,明知道自己学习不好还要赖在学校占用教育资源、享受父母经济与精神上的双重培养才是原罪。
江浪觉得自己已经耽误很久,是时候下一个决定了。
如果他实在学不进去,那就要趁早另选出路,该打工打工,该创业创业,在学校里苟活不是个事儿。
“嗯……”江浪想了想,“我先拼命学一个月的习,看下次月考有没有效果,要是有,我就留学校,要是没有,我就退学。”
说干就干,江浪把作业本抓到眼前,开始认真写题。虽然说大半的题他都不会,但还有学生的助手“小X搜题”,下面还有解析,能充当半个家教。
他将就写完所有作业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刚才他还困得不行,不过这个点已经过了困劲,躺床上反而睡不着了。
他百无聊赖地开始刷手机,刚好看到李鲸落的QQ动态更新了一条。
于是他给李鲸落发了个消息。
【江浪】:怎么还不睡?寝室都熄灯快两个小时了。
隔了好几分钟,提示音才响了一下。
【李鲸落】:我起夜。外面好黑呀。
复庆的寝室楼设计的特别不合理,只有水房,没有厕所。
男厕和女厕是独立在寝室楼旁边的两栋二层小楼。
【江浪】:你怕黑吗?要不我给你打电话吧哈哈哈!
月黑风高,李鲸落本来面无表情、淡定而从容地走在小路上,看到江浪的消息,便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思索了一会儿,先打了两个省略号,发过去,再干巴巴打了两个字。
“不怕”
躺在床上的江浪只觉得对方逞强的意味已经扑面而来了。
他笑得不行,马上拨通了李鲸落的号码。
李鲸落刚过十六的生日,正处在变声期,声音低而哑,但莫名又有些奶奶的。
李鲸落:“我都了说我不怕黑。”
江浪不给他面子,道:“我听你声音都再抖!你怎么胆子那么小啊哈哈哈哈哈哈!”
江浪笑够了,才安慰道:“不怕啊,哥跟你说话呢。”
自从过生日之后,江浪总是自称李鲸落他哥,但每听一次,李鲸落还是会心中拿羽毛划似的痒一次。
他舔了舔嘴唇,道:“哥,我要把手机揣兜里了。”
江浪:“嗯?为啥?”
李鲸落:“……我要空出手脱裤子。”
如果是再早几天,江浪听到这话当即就要开启防御模式,不过现在他的防备心被渐渐磨掉了,于是大大咧咧开始开玩笑:“那我要在你旁边就好了,可以帮你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