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天齐脸色一僵,两颊挂着的肥肉颤了颤,两道弯弯地笑眼撑得勉强挤出点笑意道:“贤侄,你这话说的,欢欢她是一时糊涂,女孩子家家的就爱使小性子”
“小性子?哼,恐怕这事若传了出去,没人敢娶您爱使小性子的女儿,一个女人,心思不纯,尽想着翻云弄雨搞事情,以后娶回家还怎么图个家宅安宁”
祝欢欢躲在她爹身后,两眼呆呆盯着地面,眼泪滴滴砸了下来,吓得她连忙拿起手帕擦干净那些不合时宜地水珠,她不想让人看见她这副模样,她是祝欢欢,祝天齐的女儿,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想起自己遇见的那个少年,星若寒瘦弱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动,可是这一次她却害怕伸出手毫无畏惧地去抓取了,那人会怎么看她,她的傲气不容许自己在心上人面前有一点瑕疵,到底该怎么办……
冷哼一笑,简木闭上眼,虚脱道:“我累了,人心叵测,爹,带我回屋吧”
一句人心叵测重重压在了祝家父女身上,龙惊霸面色沉着,看不出喜怒,但是他的眼睛是冷的,祝天齐被那双眼睛盯上,脚底都虚的要站不稳了。
他这一步棋算是完了,本想任着欢欢闹,闹不成他还可以装作不知道当个和事佬,成了那也是因为龙家隐瞒在先,他们是因为伤心无奈才弃人而去,不会落个背信弃义的坏名声,这下可全完了。
简木被人扶进屋子,其实他现在痛得恨不得趴在别人背上,但是他必须忍着,他不想被人看笑话,既然他顶了龙傲霸这壳子,就要拿出点龙少堡主的气势来,要不然好不容易可以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大学生打破阶级壁垒一跃成为人上人,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想还活得跟个普通人一样得过且过。
把人带进了屋子,老大夫又给简木做了个检查,实在看不出什么,也只能朝龙惊霸摇了摇头。
龙惊霸的脸色从简木心疼发作开始就没好看过,那老大夫见状拱了拱手,弯腰道:“老朽这次来,是因为那人传话说少堡主心疾发作才来的,老朽学艺不精,治不好少堡主,还差点被奸人利用,实在是惭愧啊”
龙惊霸扶起老大夫道:“无碍,您老尽心尽责,这点我们龙傲堡上下都明白”
几句场面话下来,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送走了大夫,龙惊霸看着床上疼得缩成了一团的简木,一对粗眉紧皱,直到简木不再喊疼,才揉着眉心回去了。
屋子里,此刻静悄悄没了其他人,星若寒慢慢走到床前,床上的人呼吸已经平稳了下来,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干净的,不再汗湿粘腻。
从简木进来到又恢复了安稳,他一直在一旁伺候,看着这人痛苦,无助地低吟断断续续,破碎凌乱,痉挛的五指抓碎了床上绫罗,可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痛苦,一点忙都帮不上。
少年颤着手摸上简木苍白的脸颊,细腻的肌肤从指尖滑过,睫毛乱颤,呼吸稍作平稳,星若寒定定在简木的脸上按了按,床上的人累地眼睛都睁不开了,哪还有意识发现这点小动作。
月色怡人,照在年轻的面容上,勾勒出一张森森冷面,眼中的火光带着不死不休的狠戾,手下的力道却带着心疼地柔软,手掌放在泛着凉意的脸上,久久不愿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铜镜那一段是出自《淮南子·修务训》,本来是在纠结铜镜的镜面到底是黄的还是黄里透白的,然后查到这一段觉得貌似可以用就加进来了,其他诗词部分估计大家都很熟了,出处就不写了。
第7章 富贵险中求(六)
第二日龙惊霸再来探望简木,进了屋便见他儿子躺在床上,一只脚伸在被子外面,搭在星若寒的腿上,眼睛眯着也不知道是睁着还是闭着,嘴里倒唱的欢快:“小畜生你这手艺倒是不错,对,就这里,按按,多按按”
星若寒低着头,身形瘦弱,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么,两只枯瘦的爪子青筋暴突,确实是相当用力地在给他儿子按摩,不过龙惊霸觉得那小子其实是非常想把手用力到他宝贝儿子的脖子上。
再瞥了眼窗户下叠的整齐的红被子,龙惊霸两指向下捋着胡子捏在胡稍上搓了搓,叹了口气让星若寒先出去,然后站在简木床边,一手摸着他那点从下巴戳出来的胡子尖一手后背道:“傲儿,你昨晚说那道士就是个满嘴胡话的假道士,既然你扬言不信那鬼神之说,又何必如此对那孩子,只当错待一场,再做些挽回,你如此这般作为总归有失体统”
简木看了眼龙惊霸,眼中星光一晃,然后抬手捂住脸,叹了口气。
他也想好好对星若寒啊,可是昨晚只是为了把事情摆平才将那道士驳地一文不值身败名裂,而在原剧情里那道士的戏份也早没了,顶多就是后面旁白提了几句,某年某月,一个道士被人发现寒冬腊月失足掉入湖中淹死,全身僵直,双手朝上五指成爪,嘴巴大张,暴突的眼中尽是惊恐。
那道士本就是死局,被他祸害一下连那垃圾系统都没吭一声。
这剧情他改的真特么爽死了,亲爹帮宝贝儿子报仇,太天经地义了。
只不过就算假道士被拆穿了又如何,难道原主把星若寒的乞丐娘痛打一顿臭骂一通,还把人家苛待地早早见了阎王,再随便破席子一裹扔乱葬岗的事就能这么算了?他一句被小人蒙蔽铸下大错就能把小狼崽子的心火给浇灭?
再说了,叫他好吃好喝地真把星若寒当少爷伺候起来,那傻逼系统不是要闹翻天把他折腾地死里来活里去了嘛。
被傻逼系统虐地想不长记性都难地简木,深知就此顺势痛改前非和星若寒冰释前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就算他肯他家小狼崽子估计百分之一百一的可能还是想虐死他,所以还是得一切照旧,势把种马文变成炮灰反虐主角文。
哎~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放下手,简木撑起身抬头看去,对着龙惊霸背着光线晦暗不明的脸道:“爹,昨晚若不是祝欢欢忘恩负义从中作梗,我根本不会说那些话,那道士无论真假,我跟那小子的仇早就结下了,要我假惺惺去讨好他,哼,我办不到,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龙惊霸双眉蹙起,呵斥道:“胡闹,你既然查到那女人不是被你克死的,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早知如此,我就替你把那算命的无赖给整治了,省的弄出这后面许多事来”
“爹,这事也是孩儿最近才查到的,既然事已至此,又何必卑躬屈膝向一个乞丐道什么歉”简木两眼一翻,不过他那点露出来的眼珠根本翻不出什么惊涛骇浪地大白眼来,他爹只当他眼抽筋,抽得眼珠子一滚就剩下眼白撑开了一条缝。
简木气呼呼躺在床上别过脸,只留下一个后脑勺给他爹看,表示不想和龙惊霸再讨论星若寒的事。
但他其实心里一点也不平静,他的小心脏刚刚被虐了个千疮百孔,现在又砰砰惊跳,实在是多灾多难,简木觉得自己没病也快要被整出个心脏病来了。
不过他的呼吸还是十非平稳,看不出一点异样,简木闭着眼,不知道龙惊霸现在是用什么样的神情在看他,只希望可以顺利蒙混过关,不要再来问他“什么时候查的,爹怎么不知道”。
原书里那女人直到龙傲霸最后被凌迟活剐成生人片的时候才又出场了,不过是在心里把前因后果独白了一下,什么幸好自己卷了钱跑了,要不然真嫁给了这种人岂不是整个人生都要被毁了。
原本看的时候简木都要无力吐槽了,这龙傲霸从头到尾就会使坏找茬,临了却还想博点同情,来一个什么阴差阳错被小人误了终身再步步错,明明是个反派,这样洗白是给谁看啊。
但是如今身在其中,简木却觉得一阵阴寒恶意翻滚将他裹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尽黑暗中,一身冷汗浸湿了后背。
龙傲霸的一生就是个笑话,看得人觉得是个用来被完虐的笑话,书里的人也觉得他活得就像个倒霉的笑话,作为一个炮灰他非常称职,但是简木却总觉得有一种违和感拢成阴云压在心头挥之不去,以前觉得这就是一本破种马文,狗屁不通也是合情合理的,不过这些日子他把剧情走了一遭,说不上哪里怪,那感觉就好像……写这本书的作者非常讨厌龙傲霸这个角色,所以在龙傲霸被他写死的时候,他把诈死逃婚的真相写出来,不是为了让人同情龙傲霸,而是为了嘲笑他,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嘲笑这个穷尽一生都活得极其可笑的男人,龙傲霸死的越惨,那藏在暗处的人就笑的越高兴。
这个想法一冒头简木就心惊不已,现在他是真的没啥心思来和龙惊霸探讨他的先知先觉,再胡编瞎扯让这个便宜爹不要再问超纲题,他现在脑子里很乱,太多事想不明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所以爹啊,您老就别再来给您儿子添堵了,快走吧,让我放空脑子好好歇一歇吧,被人阴着算计还不知道敌人到底是谁那种惊惶谁能懂他啊,他怎么就这么倒霉上了龙傲霸这仇恨值逆天的货的身。
至于龙惊霸,作为一个好父亲,更是一个宠儿子宠的无法无天的大坑爹,总是会替他儿子想出各种好点子来替他铺平世上一切不平路。
深深看了简木一眼,龙惊霸没再说什么便走了。
直到简木在床上又躺了几日,老大夫过来看了说没问题了,他才知道他爹,亲坑爹,带着他和星若寒去了祠堂是又出了什么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