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灯光充斥着整个包厢,使得里头的光线比外面过道暗了不少,季棠穿着一件灰色冰丝材质的衬衫,解下两个扣子,露出一片古铜色的胸口,好在包厢里开了暖气,否则,在这样的天气下,非得冻死他丫的。
他半躺半坐地倚在斜对门那个角落的沙发上,像民国时候那些富家公子一样,梳了个大背头,额前垂下几丝象征着风流的刘海,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浅棕色墨镜,一手搂着一个大概二十岁上下的清秀男孩儿,一手托举着满满一杯香槟,整幅画面给人的感觉甚是糜烂。
牧子翼进门时,季棠正饶有兴致地将酒杯里的香槟酒喂到怀中男孩儿嫣红的唇中,男孩儿看起来是个新手,酒量也还没有练出来,被季棠灌得连连咳嗽,脸颊更是涨得通红。
听见有人进门,男孩儿想是害羞,急忙从季棠怀中挣扎出来,垂下头,规规矩矩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好。
牧子翼单手将门一关,仿佛没有见到男孩儿似的,目不斜视地走到正对着门的沙发前,转身轻轻坐下,双手看似不经意地将腹前的衣裳拢好,面不改色地看向一边的季棠:“这么久没有消息,干嘛去了?”
季棠一个挺身,从沙发里坐起来,对牧子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抬手摘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随手扔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朝着乖乖坐着的男孩儿轻抬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
男孩儿似乎很怕季棠,知道自己可以走了,忙不迭起身走人,出门以后,还贴心地将房门关好。
牧子翼看着这个清秀男孩儿,脑子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个让他心情复杂的叶卿,大概是两人年纪相仿的缘故吧,这男孩儿长相清秀,也许是因为这样的环境,使得他整个人少了青年人的朝气,反而呈现出一种颓唐糜废感。
而叶卿,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干净清秀的感觉,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清俊,平日里忙着上课、实习、兼职,虽然……空闲的时候,爱睡觉了一点,可是他能感觉得出来,叶卿就是那种很认真生活的人。
如果让叶卿知道牧子翼对他的评价,他一定会深以为然,笑话,现在还能活着,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要是还不认真,那可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见牧子翼盯着门口,莫名地发起呆来,季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问道:“子翼,干什么呢,舍不得他走?得,那我赶紧叫他回来,想不到,我们的万年铁树,今儿就要开花了!”
牧子翼回过神来,将面孔一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却在埋怨自己,该死,好好的,他怎么会想起那个人,“你倒是说说,最近干什么去了?”
季棠瞬间仿佛泄了气似的,重新把自己埋在沙发角落里,一脸晦气地说道:“别提了,前段时间被我家老头子拎到军营里去关了几个月,老子这回可遭了大罪了,大夏天的,天天跟着那帮新兵蛋子一起训练,晒脱了好几层皮,昨儿才被放出来!靠之,老子是搞法律工作的好么,把老子训得跟条狗似的。”
牧子翼闻言,竟然不厚道地笑了笑:“才出来,这就不安分了?”这话当然是指方才出去那个男孩儿。
季棠痞子似的撇撇嘴,对牧子翼所言嗤之以鼻:“老子就是这么个人,这事儿咱们圈子里谁不知道,临了临了的,老头子竟然要给老子安排联姻,娶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你说,这事儿老子能答应么?”
牧子翼微顿片刻,安慰似的说道:“不都是这样么,年轻的时候还能放你玩上几年,年岁到了,就该听家里安排了。”
季棠反驳道:“那你呢?还不是自个儿一个人逍遥自在,也没见你家老头儿催你来着。”
牧子翼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大衣掩盖之下的大腹上,自嘲一笑,他如今这种情况,哪里还能说是“一个人逍遥自在”,再过上几个月,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拖家带口之人了,这些却是不能跟季棠说的,于是反问他:“我的情况,你还不清楚?”
闻言,季棠的表情突然认真了些:“你……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从前,牧子翼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可是如今……他心里竟然有些不那么肯定了。
这么会儿犹疑的功夫,就被季棠看出了端倪,他眼眸微动,身体前倾,笑问:“怎么,有情况?”
不知是不是错觉,牧子翼感觉问出这话时,季棠似乎整个人都认真起来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下意识地否认:“瞎想什么,没有的事儿!”
季棠靠回沙发上,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以我对你的了解呀,这事儿恐怕还真的不好说!”话锋一转,又颇为好奇地问道,“里头暖气开得这么热,你还裹着那劳什子外套干什么。”
牧子翼身形微震,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管这么宽做什么。”
季棠咋舌讨饶:“得得得,是我不对,您海涵则个?”
牧子翼没有说话,唇角的笑意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对于这个吊儿郎当的好友,他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当初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挑了这么个人做朋友,如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没有后悔药给他吃。
天儿聊得差不多了,季棠就开始灌酒。
不大的茶几上放了十来瓶红酒香槟,季棠直接用嘴吹,不大会儿功夫,几瓶就已经进肚了。
见牧子翼正襟危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灌酒,季棠不乐意了,随手拿过一瓶红酒,非要塞在牧子翼手里:“不求你像老子一样一口一瓶,陪着喝上一瓶总可以吧,一个人喝酒也太惨了!”说着,耷拉下眼皮和腮帮子,活像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京巴。
叶卿早就关照过牧子翼,酒不能多喝,最好不喝,酒精这种东西对孩子的危害是很大的,那些推脱不掉的场合,他只能尽量地少喝,此时看着季棠满眼的哀求,原本不想喝酒的牧子翼只得从茶几上拿起一只红酒杯,倒了一些之后,又把酒瓶子递还给季棠:“干了。”
说完,托着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放回茶几上,态度十分明确,这一杯之后,他不会再喝了。
季棠自然懂他的意思,把牧子翼剩下那瓶酒吹完,也没有再逼迫对方,这人的性格他太清楚了,越来越说一不二,果然还是在领导位置上干久了的缘故。
想当年在国外的时候,他看这人太过正紧,又沉闷又无趣,使坏一般把人拐进酒吧,拉他去舞池里狂欢,这人竟然是一副手足无措,从来没有玩过的样子,像跟柱子一样,直愣愣地站在舞池中央,外国妹子热情奔放,见他长得好,存心诱惑他,便绕着他跳起了钢管舞,然而,这人竟然丝毫不解风情,横冲直撞地跑出了酒吧,这样的场面,如今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想想真是遗憾,谁能想到,如今环达集团位高权重的牧董事长,也有年轻青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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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世界一
等到茶几上那十来瓶酒全部下肚时,季棠晕晕乎乎地已经往卫生间跑了好几趟。
牧子翼并没有阻止他酗酒,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陪着他,颇有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
季棠喝高了以后,就开始半清不楚地说起胡话来。
“……嗝,子……子翼,你知道这回,老子是怎么跟我家老头子顶的么……”说着,还“咯咯咯咯”傻笑起来,“想想,可真是给老子牛坏了……”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牧子翼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微微侧了头,淡淡地回答他:“还能是怎么样,你们家不就是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这么过来的吗,季伯伯能忍到现在才把你拎去军营,那涵养已经够让人羡慕的了。”
季棠不知道有没有听清牧子翼所说,继续说着自己胡话:“你……你想……嗝……想知道么?”一面还用那种引人探索的神秘眼神勾着牧子翼,缓缓靠近他,就想对方顺着自己的话茬往下问。
牧子翼才懒得理这个醉鬼,被酒味熏得往旁边挪了挪,单手护住大衣下隆起的肚子,开口就是拒绝,“不想!”态度绝情的很。
可这么点阵势,怎么可能拦得住脑子早已被酒精麻痹的季棠,见牧子翼退了一些,他继续晃晃悠悠地往牧子翼身边靠过去,一时傻笑,一时又虎了脸,说道:“瞎说!你……你肯定想知……知道……”
看着这个醉鬼,牧子翼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单手抵住季棠越发靠近的额头,将他微微推远了些,带着一种哄人的语气说道:“就当是我想吧,那你说说看,这回你是怎么顶撞季伯伯的?”他本就不太擅长哄人,于是这段话说出来的实际效果,便有些不尽如人意。
当然,以季棠如今的状态,是不可能听得出来的,听见对方说了“想”字,他又单方面闹起了“别扭”,自以为以退为进地引诱着对方:“呵呵……你想知道了呀……我还就不愿意说了呢……”说完,又斜着一双惺忪醉眼,睨着牧子翼,“想知道……求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