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迟一个踉跄，往前踏了一步才站稳，抬眼看去，就见那片废墟之中冲进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谢沉。
看着“谢沉”冲进了废墟之中，看着他面对着一片狼藉发出一声声哀嚎，看着他难以支撑地跪倒在地。
他的手在地上摸索着，试图从地上捧起什么，却只有灰烬从他的手里散落。突然间，他看到了什么，快步走去。
在一片废墟之中，找到了一枚戒指。
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流下，浸湿了他的手掌，也浸湿了他捧着贴着脸颊的戒指。
“你看看，你的死亡给他带来多大的痛苦。”
是的，他很痛苦。
“如果你不死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他也会很快乐。”
对，他会快乐。
“你们不是还有约定吗？”
约定？是啊，他们约好了要去环游世界。
“不如你认输，我带你回到过去怎么样？”
“拒绝。”顾雨迟回答道。他跨过废墟，走到了“谢沉”的身边。他知道，自己的死亡，谢沉一定会很痛苦。
那个声音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不是爱他吗？你舍得他这么痛苦？他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就不感动？”
“爱，不舍，感动。”顾雨迟的回答很干脆，就像不用经过思考一样。然后他反问道：“这和我回去有什么关系？”
声音变得悠远，似乎隐隐还有配乐响起，“你回去了，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顾雨迟轻笑出声，“现在我相信这些幻境果然是入门级别的。”选的确实是他很为难、担心的点，设计也没有太夸张。
可惜这些幻境只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幻境也就解开了。
就像是他相信着谢沉能够解决任务，能够克服艰难来救他一样。
就像是他知道——
“我回去了，他还是会痛苦。人总是得死的，又不可能长生不老。说不定哪天我们厌了、倦了、分手了，他也不是很痛苦？”
“你会和他分手？！”
顾雨迟有些不理解这个声音的大惊小怪，“假设吧。现在不会，以后我也不能肯定。”
声音突然沉默，画面依旧在继续，似乎要把顾雨迟脑海里曾经或无意识想过的谢沉在他离开之后会发生的痛苦一一都展现出来。
顾雨迟从站姿，变为坐姿。他坐在地上，看着“谢沉”一次次痛苦流涕，一次次噩梦，一次次想要救他却失败。
心痛，麻木。
他的眼角湿润，明明知道是假的，却也忍不住流下眼泪。或许是“谢沉”的痛苦太过真实，或许这就是谢沉在重逢时让他感觉到的他经历过的痛苦。
“他那么痛苦，你不会想过回去吗？”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顾雨迟其实早就听出来了，这个声音很熟悉，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没想过。”顾雨迟回答。不管是在死后到达系统位面，还是现在，他都没有想过回到爆炸之前。甚至，在与谢沉重逢之前，他也只是想过谢沉会很痛苦而已。
时间会冲淡一切，会治愈一切。
“你可真冷漠。”
顾雨迟：“可能。”
“难道没有什么是你真正在意的吗？”
顾雨迟回答：“工作？”
他摇摇头，站起身，闭上眼睛，又睁开。
曾经，他在意过很多，长大后却发现，很多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所以他变得“很爱工作”。
工作使我快乐，工作使我幸福。
而在工作中，或者在商场中，他学会了交易。
商场之上没有感情，只有利益，一切交易没有达成，不过是因为利益不够大。
顾雨迟往前走了一步，四周的画面变换，重新回到了山道上。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是晚上了。天上是繁星满天，地上则有淡淡的光，是挂在山道旁的灯笼。
幻境已经失去了影子，最后听见的，是“自己”的声音的垂死挣扎：“你和谢沉之间也是交易吗？”
听到这话，顾雨迟脸上的笑容不减，看着离“问道”尽头没剩几级的石阶，抬腿迈了上去，一步又一步，一级又一级。
经历的幻境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制作精美的感触真实的电影。在夜色中，在山风中，心境又恢复了平静。
他听见自己的回答：“是。”
最后的几级石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不过在踏上最后一级石阶之后，顾雨迟回到了系统位面。
手撑着连接室，顾雨迟不仅感觉到浑身酸软，而且肚子也咕噜噜叫个不停。刚刚在山道上的谪仙模样一下子就成了饿得半死的难民。
艰难地挪出连接室，顾雨迟连忙吸溜掉一支营养液，肚子稍微饱了，才恢复一点精力。
看着自己手上的终端，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恭喜他满足系统升级条件，将进行为期三天的系统升级。
顾雨迟瞄了一眼时间，顾雨迟有些惊讶地发现，距离他们开始爬山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七天了。
也就是说，他爬了七天的山。
顿时，顾雨迟开始嫌弃起自己来，连忙跑到浴室好好地清洗一番，又泡了一个热水澡。
在系统升级的过程中，将会切断和宿主的所有联系。顾雨迟现在不仅看不到谢沉，也没有办法联系他。
不过，顾雨迟相信，谢沉一定能够应付的。他是失忆了，又不是换了一个人。
只要是谢沉，不管是“问道”，还是太古仙宗的其他，他都能够应付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个便宜兄弟谢小花吗？
顾雨迟放心地洗漱完，喂饱自己，但在休息之前，他还是忍不住走到了工作间。
房间里，屏幕暗着，只有中间的大箱子还在散发着柔和的亮光。
顾雨迟走了过去，看着沉睡在其中的他的王子。在环境中披荆斩棘、战无不克的谢沉也是他想象中会痛哭嘶吼的人。
他眼睛闭着，嘴角没有笑，似乎有些不开心。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我心中，沉沉是个爱哭鬼。”现在想起谢沉在他记忆中痛苦的模样，顾雨迟还是忍不住心疼。
而在心疼之外，在那些假象之中，他也问出自己的“道”。
他的道，大概就是相信一切都可以交易。
钱财利益能够驱使人做许多事情，交易、毁约，忠诚、背叛。它可以让人家财万贯，也能够让人家破人亡；它可以实现梦想，也能够让生活毁于一旦。
顾雨迟弯下腰，隔着盒子，亲吻着谢沉的嘴唇。
他与谢沉也是交易。
用一腔爱意，交换爱。
用一颗真心，交换真心。
这么算起来，他可以是赚翻了，顾雨迟想着，忍不住眯起眼睛。他可是换得一个无价之宝。
第62章 重生反派爱上我（八）
谢·无价之宝·沉这一天没有出现在“问道”的尽头。
花见秋, 不对，是谢小花打着哈欠走出房门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兄弟坐在树下打坐静心。他有些惊奇地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确定自己并没有起晚之后，才走到谢沉的身边。
感应天地灵气虽然只是入门的修炼，但是对于刚刚修行的人来说, 静心很重要, 最好不要去打扰。
花见秋只能够按耐住自己心里的疑问，静静地等待着谢沉结束。
身边光影一闪，就见一身白衣, 翩翩如谪仙的付秋出现在自己身边。花见秋对修士手段早就熟悉得不能够再熟悉。
如今，他也引气入体，对灵力波动自然很敏锐。
还没开口，就听见付秋说道：“沉儿原来是在这里。”说完, 又笑着对花见秋说：“他今日怎么没有去山门那？”
我怎么知道？
花见秋可不会这么回答，他只能摇摇头。现在这人可不是他的仇人那么简单, 也不知道怎么，这人好不要脸竟然把他收为徒弟。
虽然说成为太古仙宗大弟子的唯二的徒弟很荣幸, 可他明明是要报仇的好吗？就算想要伺机而动，但成为仇人的徒弟算怎么一回事？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谢沉睁开了眼。他利落地起身，向付秋行礼, “师父。”
“哎。”付秋应了一声, 十分关心地问道：“沉儿今日怎么没去‘问道’？”
谢沉眼睛眨了眨, 脸上隐隐有些失落，他说：“他走了。”
“谁走了？”花见秋问道。
谢沉不回答，抿着唇的样子看着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奶狗，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就让人感觉到十分不忍。
他的这一个表情瞬间击中了在场两个百余年高龄修士的内心。这一时间，两人的心声出奇的一致，顾雨迟怎么可以走？！
“顾道友可有告诉你，他去了哪里？”付秋轻声问道。
谢沉摇头。
“那……”付秋西安了想自己是怎么安慰自家的师弟师妹的，对谢沉说道：“师父带你去吃果子，你别太伤心了。顾道友定然是有事在身，才会离开的。”
谢沉脸上的失落还是很明显，却听他说道：“没事的。师父不是说今日要带我们练剑吗？”
“是。”既然徒弟想要练剑，那他们就练剑去吧。
花见秋撇了撇嘴，吃果子多好，有便宜为什么不占。练剑？平生最恨和剑修打架了，为什么还要练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