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起雪来，纷纷扬扬的就好像是从树上飘落的木棉。
雪是冷的，冷到人的骨子里去。不管是你愿意，或者是不愿意，它就是这么纷纷洒洒地落下来，落在你的头发上，衣服上，鞋子上，将你团团包裹，避无可避。
顾雨迟就站在这雪中，他穿着直裾，头发简单地梳起，身上还披上一件的长披风，感谢系统位面提供的阵法服务，衣服的材料看起来十分简单，但几个保温阵法刻上去，简直是南方人的福音。
不管什么时候，保温实在是太重要了。
就像是现在顾雨迟站在雪中，也丝毫不觉得寒冷。反而暖融融的，手都可以把雪捂化，这种时候要是再来一个冰凉绵软的冰淇淋，那么就幸福了！
大概是第一笔和宿主的生意顺利达成让顾雨迟的心情好了许多，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雪景。雪中，一株野梅花正静静地立着，零落的红色显得是那么动人。
等到于学谦带着人来到这个“约定”的地点取粮食的时候就看见了缥缈似乎将要羽化成仙的系统。
“顾先生。”于学谦抱拳行礼，这时候他才发现顾雨迟比他还要矮一点，他身上不知是什么动物皮毛织成的披风，看起来十分温暖，就是在这咫尺的距离，于学谦都能够感受顾雨迟身上的温暖气息。
于学谦的眼睛眯了眯，脸上的笑容轻轻的，如飘落的梅花花瓣落在心间。
他们一定是不一般的朋友。
这个念头出现在随着于学谦前来的两个小将的心中，不由分心看着顾雨迟，那也是一个谪仙般的人物，在这么危机时刻还慷慨相助，是个大好人。
“你好。”顾雨迟有点不知道该和这个宿主说什么，他可没有和于学谦面对面过。可现在，他的角色可是于学谦的好朋友，显得太冷淡的话是不是会露馅了？既然是从他的手中过的买卖，服务一定要好。
跟着来的士兵已经于学谦的示意下开始将粮食装车，他和顾雨迟站得地方稍微远一点。
于学谦先开口，他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个样子。之前的事情，我还是想要当面和你道谢。”
顾雨迟：“道谢我收下了，以身相许就不必了。”
于学谦心情颇好，问道：“为何？难道是我不够好看？”
自然不是，顾雨迟打量着于学谦，他的面容姣好，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砺，显得有一种外露的锋利，这个样子，有点熟悉。
熟悉的锋利，那是初见血的锋利，这份锋利会在一次一次的作战中变得内敛。初成的茶，往往锋利，而时间沉淀过的茶叶会变得更润更内敛更加醇香。
只是，他最爱的那杯茶，已经不见了。
顾雨迟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那，救命之恩，我自当……”于学谦顿了顿，“……自当好好回报。”
于学谦这边正高兴地接受粮草，军营中却凌冽地如同这场雪，在寒风的加持下，一刀一刀直击人心。
李氏军队之前的连连失利，可不仅仅是因为粮草不足，更重要的正如顾雨迟所说的，是有内奸。
这个内奸是谁呢？
需要时间调查，而这个人就在于学谦离开军营的时候动手脚。好在于学谦找有准备，拜托了二皇子。当场就将人抓住了。
他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在军营里的时间不长，地位却不低。他是和于学谦同一批入伍的，同样是江湖侠士应召而来，同样是最后入伍成为士兵。
他使得一柄大刀，虎虎生风，杀敌无数，却偏偏被于学谦压一头。从利安城到永安城，他一直注意着于学谦，看着他一箭一箭将辉人将领击退。
他不甘心，便偷偷和辉人联络，说出于学谦的存在。这引起了辉人的注意，这才有故意针对于学谦的围攻，才有辉人神箭手的那一箭穿胸。
于学谦受伤后，他确实得到了提拔，却没有想象中的多。于是，他开始变本加厉，将军中缺粮的消息传递出去，辉人因此阻截了运粮的队伍。可他却不知道，在加强警戒的军营中，于学谦还活着。
等到他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而军中又开始排查奸细，他左右探听到于学谦频频偷摸着向外传递信息，便想要将“奸细”的名头扣在于学谦的身上，才有了这一出。
顾雨迟在听到二皇子向于学谦讲述这些的时候，忍不住感叹道：“这间谍果然是哪个时代都有。”
可惜在抓住内奸的同时，于学谦的身份也隐藏不下去了。普通的江湖侠士可能会是内奸，朝中重臣纯臣于大人的三公子就不会是内奸了。为一个小小的辉人部落当内奸，会给这个贵家公子带来什么好处？什么好处都没有。
身份暴露还是给于学谦带来一些麻烦，在帐篷再一次开启的讲课讨论上，于学谦接受了同袍惊异的眼光，原来不仅是二皇子这个身份高贵，连于学谦也是一个书生，怪不得他懂得那么多字，还看得懂兵书。
……
这让于学谦心里有些不开心，这些将士是不是对都城里的公子少爷有什么误会？他们确实从小都被长辈压着读书，可这不就是说明他们就不会武艺。
谁没有做过当将军的傻想法？
不管是强身健体，还是防止一些“事故”。他们还是回请老师来教导一些简单武艺，甚至因为都城里有不少的将军都将女儿嫁给中了恩科的书生，所以不少公子少爷的武艺可不会输于在场的将士。
谁没有被外公、爷爷压着扎马步练刀练箭的那几年。
只是，大多数的公子少爷最终都会选择入官场，少于从军的。
于学谦很气愤，他气愤的结果是，不仅找了好些小将一起比比箭术，也找了这些小将好好地比一比剑术。
顾雨迟看了一场比武盛宴，这些备受挫败的小将一怒之下在战场发挥了十二般的威力，将怒火都往辉人身上泄去。
从某一方面讲，他们确实没有找错人。
第21章 将军弃我后（九）
这一场战的持续时间比往常都要长一些，直到春暖花开，冰雪都融化了的时候，忙着种植粮食还来不及，辉人军队有些心不在焉了。
辉人的朝廷有点乱，是战是和没有一个定论，战争到此时已经耗费了朝廷太多的银两了，军队只能够在战场上僵持着。
而此时，李氏军队士气高涨。大军打着打着又打回了原来的边界，收复了原来的城镇。李氏委曲求全，养精蓄锐十几年，可不是单单收复边界就可以，便继续往内部进攻，一直逼近辉人的都城，让辉人皇帝不得不求和。
这些事情都与军队无关了。
这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秋冬春夏。
班师回朝的大军由朝中重臣迎接进入李都，其中就有于学谦的父亲于大人。
大军入李都的那一天，阳光明媚也算不上，鸡飞狗跳倒是有的。
于大人领着群臣在城门外迎接大军。而那队伍中英气勃勃的身穿盔甲，背着长弓，挎着宝马，任谁看了都忍不住称赞一声的白袍小将不是他的小儿子，还是谁？
他长高了，变黑了，也瘦了。
于学谦看到爹爹来迎接，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却没有逃过于爹爹的眼睛。
于爹爹冷冷地看着于学谦，显然很不高兴，但在看到于学谦害怕的样子的时候，那份冷意又像是雪遇春风，化作了无奈。
看见爹爹的脸色好转，于学谦才放开些，笑了笑，露出了脸上的酒窝。他四处看了看，不仅于爹爹在，他的大哥也在迎接的队伍中，正笑着和他打招呼。
笑着的大哥给他的感觉比冷眼化春风的于爹爹还要恐怖。
于学谦抬头看了看城门上的“李都”，豪情万丈，又柔情似水。
他，终于回家了！
过年的时候，于家终于探听到自家离家出走的小儿子没有游山玩水去，而是在西南从军。这让他们有些欣慰，更多的是担心。
战事紧张，于家只能派人带上银钱棉被，和厚厚的家书去寻于学谦。
家书中字字真情，烫得英勇无畏的于学谦泪流不止。他的爹爹、娘亲、大哥、大嫂都在挂念他，他们没有怪罪他。二哥也很好，虽然被流放到一个偏僻的小县，但二哥也不怪他。
太好了，于学谦想到。
隔着世界，顾雨迟看着于学谦痛哭的样子，难免也有些心酸。于学谦很幸福，而他……
他的家人、沉沉都已经远远地离他而去了。有些人，永远都没法再见到了。
那一天，顾雨迟罕见地没有在工作，他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坐在院子里，发呆，回忆着记忆里的那些人。
时间大概是最好的良药。
有些人，他已经记不起面孔了；有些人，甚至连名字已经模糊了。
他的沉沉呀，一定好好地活在某个位面的世界里。他会在做什么呢？以顾雨迟对他的了解，大概还是在从事那一份危险却十分重要有意义的工作。
不知道戒指还会戴在谢沉的手上吗？
不知道谢沉会爱上另一个人吗？
长长队伍经过大街，停在了皇宫的广场上。等到圣旨宣读完，小兵才能回转。于学谦早就说了自己是李都人，散了便往家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