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墨穿过人群去找自己的长官。
起居郎属鸾台起居室,鸾台类似于唐朝三省六部中的门下省,长官称为鸾台令,现任鸾台令是明岳明大人。
齐怀墨在一簇篝火旁找到了他,低声向其请教:“若陛下临幸了某人,卑职是否需要记录?”
明大人闻言老泪纵横,浑身颤抖:“你说啥?陛下他……终于开窍了?”
周围大大小小十几位文官瞬间扑过来将他二人围住,齐声问:“是谁!”
齐怀墨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该死。
他忘了那条设定,萧北玄没有临幸过任何后妃,朝臣们肯定早就愁死了。
可如今皇帝陛下临幸了一个男人,还是他们的上将军。这件事说出来大家能接受么?
齐怀墨判断,不能。
首先这件事就不该从他一个起居郎口中说出,要说也是内侍,或者萧北玄自己。
看着文官们发光的眼神,齐怀墨不得不残忍地摇头。
他干笑道:“我就……就随便问问。问清楚了,若以后陛下开窍了,我也好正确应对。”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失落不已。
“记,”明大人抹了把眼泪,沉声道,“当然要记。要详细地记,狠狠地记。”
“好,好……”齐怀墨连声应下。
他很想问若是陛下临幸了男子要不要记,但想想还是让大伙儿度过一个愉快的春猎吧。
齐怀墨扶着明大人坐下,之后就留在了这边,想多了解众人。
在场的官阶都比他高,他自觉干起了烧烤的活儿,还帮众人调了好吃的酱,轻而易举刷了一波好感。
吃喝期间,众人商量着,等春猎结束后,得找机会劝陛下选秀。
虽然原著设定萧北玄对女人没兴趣,但他还是有后宫的,只是他从未临幸过任何女人罢了。齐怀墨心里知道文官们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但他却不能说出真相。
他只能旁敲侧击:“可是……陛下先前就反对过选秀,若是进言,恐怕会惹陛下生气,陛下若是生气……”
臣子们瞬间沉默了。
很好。
齐怀墨正暗自窃喜,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若是本王去劝呢?”
众人立刻起身齐呼:“参见王爷。”
齐怀墨慢了半步,也连忙转身向其行礼。
眼前是萧北玄的叔叔,淳王萧元和。他今年五十多,精神矍铄,气度不凡,为人温和宽厚。虽然很闲散,手上没有什么实权,但深受大家喜爱。
毕竟他可是为数不多的,萧北玄尊敬的人。
在萧北玄小时候,淳王经常去牢里给他送好吃的。他在登基后对这位叔叔礼遇有加,逢年过节还经常亲自登门给他请安。
淳王很随和地坐在草地上,又招呼大家都坐。
他自斟一杯酒,目光扫过每一个的脸:“诸位大人近来辛苦了,本王敬大家一杯。”
众人连道:“不辛苦不辛苦。”而后一饮而尽。
齐怀墨本不会喝酒,现在却不得不喝。
烈酒流入喉咙,辣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正想悄默默倒杯水喝,却被淳王叫住了。
“齐左使伴在帝王侧,深受宠幸,可知陛下为何不愿临幸后妃,繁衍子嗣?”
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您啊!
齐怀墨欲哭无泪,苦着脸道:“微臣不知……也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淳王摸着自己的长髯,微微皱眉:“我听元吉说,陛下身体无碍,想来……应该是没有能看上眼吧。”
齐怀墨原以为他说的是萧北玄身体强壮,后来多想了一下,又猜测老王爷是曾怀疑萧北玄那方面有问题,他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诸位大人也别太着急,”淳王笑着道,“陛下还年轻,现在心思全在朝堂之上,也是好事。至于选秀立后,待春猎结束,本王会找机会跟他提。”
官员们连声道谢。
不久之后淳王离开,剩下的人开始玩行酒令。
齐怀墨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自然也有学习古诗词,但他哪里玩得过这些人?很快就被灌醉了。
没多久元吉称陛下有事需要他记,直接将他带走了。
齐怀墨被人背回自己帐中,瞧见萧北玄坐在他床边。
对方手臂撑在木桌上,手上拿着他带来的古籍。
齐怀墨连忙扑过去摊开起居注,拿起毛笔,醉醺醺道:“陛……陛下请讲。”
萧北玄看着他,温声说道:“睡吧。”
齐怀墨马上在起居注上写下“睡吧”。
萧北玄:“……”
真是太可爱了,想——
作者有话要说: 萧北玄:可爱想……
齐怀墨:想屁吃??
第9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烛光微暖,帐篷里是淡淡的青草香,还有齐怀墨身上的酒气。
他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眼睛,傻笑道:“陛下……我给您画……画个小乌龟吧。”
萧北玄看着他眼角下的那颗泪痣,轻轻点头。
齐怀墨于是认认真真画了一个可爱的小乌龟,画完又画了小猫咪,小兔子,小熊猫。
在他画到一半的时候,元吉从外面进来了。
看到齐怀墨在起居注上画了一堆小玩意,元吉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夺他手上的笔。
“在起居注上乱涂乱画可是要杀头的!”
齐怀墨十分抗拒,马上将笔藏到了怀里。
元吉想要继续抢,却听到萧北玄敲了敲桌子。
他瞬间僵住,立马跪地求饶。
“老奴糊涂,请陛下恕罪。”
萧北玄没看他,而是看着齐怀墨,温声道:“你接着画。”
*
隔天齐怀墨醒来后已是日上三竿。
他头痛欲裂,精神不振。
含玉为他端来饭食,他随便吃了几口,又问起:“陛下呢?”
含玉告诉他:“陛下龙体康复,和众人狩猎去了。让你自由活动,不必跟随。”
“哦。”齐怀墨也不想跟着他。
在帐中躺了数个时辰后,下午齐怀墨被曲水学府的同学叫出去登高望远,吟诗作对。
都是群可爱的年轻人,齐怀墨和他们毫不生分,玩得很开心。
傍晚,他估摸着萧北玄快回来了,于是辞别同学们,先行回到营地,准备开始工作。
这时他才发现起居注被人撕了一页,他连忙向含玉问起。
含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是这么回事。
“坏了。”齐怀墨面如死灰。
平常他用这些册子记录皇帝言行,季终要送到史馆,由专门的经筵讲官修订编撰后才成为正式的《起居注》。
起居注对撰修国史有重大用途,这册子每页都有页码,而今被撕了一页,缺失了相关内容,到时候经筵讲官必定会追究。
齐怀墨在帐中走来走去,他心中慌乱,不知自己该将此事禀明明大人,还是该求助于元吉。
按照他少有的社会经验,他觉得他毕竟是鸾台的人,工作出现问题自然该先报告给自己的顶头上司。
但,转念一想,他并不是明大人提拔上来的,而是皇帝钦点。明大人恐怕既帮不了他,也治不了他的罪。
而且这样说来,他的上司该是萧北玄。
其实他也不愿让元吉知道此事,但单凭他自己他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随意搜寻他人帐篷,因此他只能选择坦白从宽。
向元吉禀明事由后,齐怀墨急道:“烦请公公尽快派人查探。”
“你莫着急,也先别声张。”元吉慢条斯理道,“等陛下回来再说吧。”
“这哪还需要等陛下回来?”齐怀墨很是疑惑,“您直接吩咐人找不就得了?”
元吉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
而后他憋出一句:“齐左使,你听老奴的就是了,老奴不会害你的。”
“那我自己去向陛下请罪吧。”齐怀墨转身就走。
他骑上快马去找萧北玄。
穿过葱郁的树林,越过斑驳的木桥,齐怀墨在路上遇到了不少人。他沿途打听萧北玄的去向,却死活追不上他。
后来他跑累了,便栓了马,打算到湖心的亭中等他。
路边生着一种很高的草,齐怀墨需要穿过那茂密的草丛才能到达湖边。他刚走进草丛中就看到湖边有两道熟悉的身影,是萧北玄和贺瑾川。
又是一个站着,一个跪着。萧北玄还是那副冷漠的臭样子。
齐怀墨赶紧蹲下。
他想不明白,这是又闹别扭了?前天不还是你为我抓熊,我为你上药么?
看甜文最烦这么折腾。
一直甜甜甜不好吗?
贺瑾川哀伤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本以为,我与陛下这么多年的情谊,陛下定会满足我。没想到……”
萧北玄冷哼一声:“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去了。你要朕满足你,可你何曾想过朕?朕若答应你,到时候朝中定是异议蜂起,你又将朕置于何地?”
妈呀,这糟糕的台词!
齐怀墨揪着一棵草,心想你们能不能再用“满足”这个词了?
听这对话,他怎么感觉贺瑾川像是在向萧北玄要名分?难道他想让他立自己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