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走到桌旁,垂眸看了一眼桌上酒杯中荡漾着烛光的酒水,问道:“谁送的?”
“就是今天倒茶的那个人。”江云疏微微眯起眸子,抬起头看着秦湛道,“他说告诉我这杯酒其实有|毒,是他大师兄让他给我的,看在我很像他一位朋友的份上才告诉我,让我不要喝……”
说多错多,江云疏有意不把话说全,甚至也没有一句假话,至于其他全凭秦湛自己脑补。没有一句谎话,但足以引导对方自动脑补一连串假象。
听了江云疏的话,秦湛的目光一暗。
一墙之隔,两边用的招数竟然如此蹊跷,其中奥妙不言而明。
秦湛问道:“人在何处?”
江云疏抬起头,用下巴指了指装着窗户的那堵墙,答道:“逃走了。”
秦湛顺着江云疏所指,走到墙边,只垂眸看了一眼,用手一指。
一道金光从墙上射|出,一个金色的符咒从墙上慢慢浮现出来,是一个隐藏在墙内的传送符。
江云疏看得出来,这个传送符设置得十分缜密,没有事先设定好的口诀,便是发现了这个传送符也过不了对面去——还是自己当初教给何经的。
从秦湛之前破自己的阵来看,他于这一道应该也颇有研究,不需要自己提醒,就能知道如何破解。
果然,秦湛只看了一眼那传送符,并不放在眼里,回首对江云疏道:“在此等我。”
江云疏连忙上前,道:“我和你一起去。”
秦湛看了看江云疏,抬手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江云疏肩上。
江云疏抬起头,看着秦湛,不解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秦湛道:“那边,冷。”
江云疏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若有所悟的表情,瞪大了眼睛,嘟起嘴,点了点头。
秦湛冷如寒潭的深邃黑眸之中掠过一丝温柔,伸手搂住了江云疏的肩膀。
一瞬天旋地转,疾风扑面,江云疏一向趋利避害,本能地把头埋进了秦湛的胸膛,让他给自己遮风挡雨。
秦湛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等疾风过后,周围归于一片平静,果然阴冷非常。寂静和黑暗之中,唯有水滴落打在石壁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听到那水滴打在石壁上的声音,江云疏浑身都猛然一抖。
曾经暗无天日的七天七夜里,无数遍听到这个水滴落在石壁上的声音。这周围除了黑压压的石壁,有的只是黑暗和阴冷,还有无休无止的污辱和折磨。
这里,是赤霄洞!
曾经的一切铺天盖地如潮水一般向自己涌来,江云疏觉得浑身都在疼,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尤其是自己的右手手腕,仿佛又断了一次。
江云疏微微蹙眉,心道还好没有让无望追来,否则此处机关遍布,不知道他会吃多少亏。
感觉到怀里的人一抖,秦湛以为是这洞穴中太过寒冷,将人往自己怀里按了按,温声道:“是否送你回去?”
江云疏咬了咬牙,摇摇头,从秦湛怀里溜了出来。
忽然,一阵厚重的隆隆之声在洞中荡开,如同千万雷霆的轰鸣。
这声音江云疏再熟悉不过,是洞口石门落下的声音。
看来,何经果然还在这里。
“呵……”一声冷笑从黑暗中传来,在黑暗的洞窟之中回荡,“回去?你以为还出的去吗?”
虽然那声音因为在洞穴中回荡而微微变了几分,被染上一股更加冰冷和阴沉的音色,但江云疏能听出是何经的声音。
声音分辨不清从哪个方向传来,洞穴的四面八方,头顶、周围、脚下的石壁都在不断回响何经的声音:“我家小疏真是讨人喜欢……这才几年,就背着我找了这么些个野男人?”
“刚才那个一身水泽之气,是个水妖吧。让我猜一猜,现在这个,又是个什么?”
听到何经说无望是“水妖”,江云疏微微蹙眉,张了张唇,本想骂回去,却感受到周身气息产生了一阵微妙的波动。
虽然秦湛站在江云疏身边岿然不动,也未曾说话,但江云疏还是能判断出,他生气了。
碍于秦湛在侧,江云疏不能明目张胆替无望说话,又把到了唇边的话咽了下去。
何经的声音继续道:“小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乖乖回到我的身边来,我以后一定好好疼你爱护你,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而我,只会要你边上那个人的命。”
“可是如果你执迷不悟,还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对了,你上次逃出来以后,我已经把赤霄冻改造了一番,这里好玩的更加多了。你还想试一试吗,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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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宗
青山入云,宫阙巍峨。
天台宗所在的朝瑶山,层峦叠嶂奇峰无数,其中最秀丽的一峰,名叫浮玉峰。其山峰起伏平缓,丛林深密,中有泉水潺潺,终年云雾缭绕,如一朵玉绿色的芙蓉绽开在云间。
浮玉峰本是月华圣母兰月荷自辟洞府之前所居,但自从满门弟子都被江云疏打散后,兰月荷暂且回到浮玉峰故地休养生息,便重新在此地住下。
浮玉峰上,有一荷花池,池里终年荷花盛开,不知春秋寒暑。一座宫殿临池水而建,飞檐入天,如同娉婷袅娜甩着长袖的仙子。宫殿四周,栽种满各种兰花,兰叶葳(wei)蕤(rui),兰香婀娜。
行走其中得皆是女修,长年不见男子。
一名紫衣仙修在一名白衣女修的带领下,行过荷花池上的白玉石桥,进了宫殿。
宫殿正中,台阶上摆放着一张小榻,踏上闲坐着一名白衣女修,面前是一只白玉花瓶,手中拈着几枝修长的惠兰叶和两三枝兰花,正在给兰花插瓶。
女修一身白衣绣浅蓝色的兰花纹,青丝半绾,额心有一枚浅蓝色的兰花印记,眉如柳叶,眼似桃花,温柔娴静,仪态端庄。
正是人称“月华圣母”的兰月荷。
紫衣仙修“噗通”一声在台阶下跪下,喊道:“圣母!”
声色微微有些异样。
兰月荷闻声,放下手中的兰花兰叶,抬起头看了看台阶下的人,启唇声如兰芷娇柔:“你是……洋深?如何这般模样?”
那紫衣仙修,正是江洋深。
“当初承蒙圣母出手相救,不意连累圣母,弟子心中一直过意不去。”江洋深答道,“还未曾报答圣母大恩,如今又来相求,实在于心有愧。”
兰月荷道:“无需如此,修仙之人互相扶助乃是本分。不知洋深遇到了何事,怎么会如此模样?”
“多谢圣母关心,”江洋深道,“自从我家遭难之后,幸得阳羡周家收留,本想东山再起复兴江氏,不料……江云疏他……死而复生……”
“!”兰月荷微微瞪大了眼睛,险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强自镇定下,问道,“怎会?当日此人早已尸骨无存,众人有目共睹。”
“弟子也是身心震恐,不知是怎么回事,也不知如何是好。”江洋深道,“之所以斗胆再来求助圣母,是因为他又来阳羡兴风作浪,见弟子在周家安身,致使周家又……”
兰月荷蹙起细长的柳眉,感慨道:“既然天命不绝他,重生于世本该一心向善,又为何狠毒如此。”
江洋深殷切道:“圣母……”
“你且不要惊慌。”兰月荷道,“不知他此来又有多少手段,随我去落雁山与秦真君商议。”
“圣母!”江洋深蹙眉,痛心疾首道,“弟子正想禀报此事,秦真君不知受了他何等蛊惑,与他……看起来情谊深厚,甚至还……助他一臂之力。”
“怎生可能?!”兰月荷摇了摇头,道,“师弟断不会如此是非不分。”
江洋深抬起头,望着兰月荷道:“弟子如有半句虚言,天人共谴,死无葬身之地!”
兰月荷沉吟片刻,道:“既如此说……若蕙、如兰……”
两名身穿兰花纹白衣的女修应声道:“圣母。”
兰月荷道:“你二人下山,请秦真君前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是。”
“慢着。”兰月荷垂眸暗思片刻,道,“你们便说,是须弥秘境有所异动,请他务必火速前来,身旁若有他人,也务必一并带回来。”
须弥秘境,是容清殊的本命法宝。
作者有话要说: 江小疏:我……
秦二狗:不必解释。(我知道你又要编谎话骗我了,我不听我不听)
何经:小疏选我选我选我!
秦二狗:短短一晚上又被绿两次,这日子没法过了(摔剧本
为小疏写了一首诗:生前身后事悠悠,千年唯有塔空留。三生功过无凭据,死后是非几时休?
我相信每一本用真心写出来的文,总会有那么含着血泪的几行字。即使它披着一层层的外衣遮掩着,总会有真真实实的感情从中透露出去的吧。
人的一生其实没有什么意思,写文也求不得富贵,我也不求一二知己心意相通,与我感同身受(那都是少年时代的事了)。只是越是大了,越是觉得好孤独,没有人可以说话的时候,只能与小疏他们说说话了。
他经历过的情感,都是我经历过的情感;他经历过的恩将仇报、污蔑诋毁……也没有一件不是我经历过的,也许你们也经历过。也许,这样的事情将来还是不能杜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