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去那灵池修炼,又受到惊吓,有些乏了,要不今天就谈到这吧。关于刑师兄的事,待明日我去看他时,自会问清楚,你莫要再说这些离间于我俩。”被蒙秀秀那探究又略显鄙夷的眼神看得发毛,徐鑫心虚之下,只好说些不好听的,赶紧下了逐客令。
“好吧。”蒙秀秀听徐鑫那么说也不恼:“那你好好休息,那嘴唇,我建议冰敷。”
憋着笑说完,蒙秀秀便应徐鑫的要求,抬脚离开了房间。不知为什么,今日她去刑杨那感到的疑惑和委屈,来这一谈,虽没得到什么确切答案,反倒觉得莫名舒心了许多,欺负这孩子,心底怎么就如此爽快呢?
虽知道对方嘴里没几句实话,但就那情绪全写脸上的性子,絮欣这个人是她意料之外的简单。
怎么办,这情敌,有些讨厌不起来了……
待蒙秀秀彻底离开了徐鑫的视线范围,他立马抬手搓出了些许冰沙,毫不怜惜地往自己嘴巴上敷。
徐鑫被自己冰得嗷嗷直叫,满房间转圈圈,心里无声抱怨道:男主,救你这一遭,守了二十几年的初吻体验都给丢了,还好这不是老子的真身!
***
那头徐鑫正在抱怨的人,此刻已在草丛里头醒了过来。也怪徐鑫粗心,那定身符贴上去后,经过一系列的折腾,最后却忘了给他摘下来。
以至于宁无为醒了之后,硬是在那又躺了半个时辰,天完全黑了下来,定身符失了功效化成灰烬,才动得了身。
躺着的时候,他也没闲着。努力回想着自己到这,醒来之前发生的事。
他来到灵泉,似与一人搏斗了一番,而那人并不如他所想要杀他,而是不知用什么方法救了他。浑身充沛的灵力告诉他,对方不止驱除了他身体的魔障,还修复了他的灵根,拯救了他的人生。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那个绝望的废人。
连素闻为人大仁大义的刑峰主都放弃了他,除了他自身的不值当之外,也说明了救他并不容易。
别说在朝光峰不行,即便是放眼整个修仙界,灵根废了也是个极大的难题,他这等没身份地位的人,放弃显然是最好的选择。即便是没有入仙门的普通人,这等认知也是有的。
面对这样被放弃的结果,宁无为并不意外,甚至于是习惯了。
从懂事以来,无数次,任何欺凌和困难,他只能自己面对,没有人帮过他。即便是他最为依靠的母亲,在他被欺负而受伤之时,也只会在旁边束手无策地哭泣。母亲归西后,他身边就真再也没有真心待他的人了。
灵根曾是他唯一的希望,被毁后,他的心是死的,命运如此,他也只能继续回长兴宁家,挣扎余生。
而后,他见到了絮欣,当时他未理解,对方看着他眼里的星光是什么。后来琢磨了几日,他明白了,是对他平等的,好奇的、希望的、甚至是向往的……
他不明白,他与絮欣明明是第一次见,对方却有如此情绪。但却一副口是心非,仿佛有意与他克制距离的模样。
是对方口中的师父,关于他的事,说了什么吗?
无论如何,那日絮欣的突然出现,与那脱离他认知的行为举止,却也勾起他的好奇,转移了他原本绝望的情绪。没再那么死气沉沉,为了那个疑惑,为了曾有人还平等地看待他,他想好好活着。
兴许做个有用的凡人,也应该挺好的,他向往了起来。
结果,命运并未善待他,魔障出现了。
他已心甘平凡,却又被逼到如此绝境,心底怨念陡升。甚至在魔障的影响下,他把那双有着星光的眼睛都给恨进去了。
他认为,如果他命该如此,老天为何要派人来挽救他已经死掉的心,这样反复折磨他,有意思吗?
还好,老天没有抛弃他。
只不过,他生命中遇到的人也是有意思。欺凌他、看不起他的人,一个个面目、名称可是留得明明白白,生怕他忘记似的。
而真正发自内心帮他过的两个人,一个极力撇清,一个却连名字样貌都未曾留下。他甚至都产生了她们是一人的奇想,他不相信一直命运不顺的自己,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遇到两个真心善意于他的人。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那位姑娘,他隐约见到的模样和穿着,与絮欣根本对不上。
青色,是朝光峰弟子特有的穿着,救他的是朝光峰的女弟子。于朝光峰的弟子,无论男女,他其实没有什么好印象,此刻想来的确有些讽刺。看来他见过的世面还是过于少,想事情有些绝对了。
等能动弹时,宁无为便坐了起来,闭上眼全方位感受了一遍自己身体的情况,他更是惊讶。
这灵根不仅修复了还比原来更为优异,连同经脉也强健了许多,甚至他此刻已经踏进了练气的大门,再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这惊人的发现,让本已从地狱回到人间,一腔感恩之心无从发泄的宁无为,鼻子酸了起来。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强忍了许久,他才把这股重生之后的酸涩咽了下去。
捏紧拳头,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无穷力量,宁无为心里头有了新的想法。
原本和爹争取来到这,只为了活得有尊严。而现在,他多了一个目标,就是想闯出名堂,日后认出无名恩人,能有资格站在她面前,拿出配得上对方的回报。
第十八章
踏着夜色回到勤修阁,宁无为低着头,无视阁中男弟子一如既往的挑衅和无礼调侃,一声不吭回了房间。此刻那些人的嘴脸言行,对他来说,已激不起任何波澜,给他们反应,便是浪费时间。
关上了房门,宁无为小心翼翼地脱下身上的外衣。原本,这身从宁家带来到这的换洗麻布衣,其实并未有特别意义。
但内心的激动平息后,他在草丛中起身,便发现了身上衣服比平日整洁许多。包括头发,虽沾了些草削,却也似被打理过一般干净柔顺。来这灵泉之前,他被魔障折磨这些天,每日神志逐渐不清晰,别说衣物,他连头发都无心理睬。
这样的细心照顾,自母亲生病以后,他再也未享受过。而那未留名的恩人不仅救了他,还给了他丢失已久的温暖。
感动之余,他更是无法理解,他一个平凡的人,何德何能受到如此照拂。但为何做完这一切亲切的事,却又连身份姓名都没有留下。
把这干净整洁的外衣脱下,宁无为打算动手折叠起来,他有些舍不得穿它了。
这灰色麻布衣本就是做工粗糙,在领口处和袖口处,其实有很多未缝合完整的地方。
宁无为整理到领口时,便感觉到里头有什么冰凉且坚硬的东西,似乎还有些扎人。翻开后细细查看,便发现里头藏有一片拇指大小的剔透冰晶,拿出来后放在掌心内,竟然还散发着寒意。
普通的小冰晶在人身上贴着,能维持那么久不化吗?
答案是否定的。
踏入练气期后,宁无为便能随意感应到灵气的波动。在这块冰晶身上,他能感觉到少许灵力波动,这股带着凉意的灵力波动,他觉得非常熟悉,不就是他身体修复时感受到的吗?
很明显,就是那救命恩人救治他时留下的东西。
原本就烦恼于没有与恩人相认的物件,如今得到这个冰晶,宁无为自懂事以来就未曾上扬的嘴角,此刻不自觉地动了动。
刚踏入练气期,宁无为对于灵气的吸收还是趋于本能。此刻手里的冰晶,因为他对灵气的吸取,很快就融化了一大半。
见状一向不太在乎身外物的宁无为有些手足无措,赶紧把冰晶轻轻地放在衣服上,免得全被他给弄融化了,丢了恩人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环顾简陋的房间,他最终把那已服用完的白玉药瓶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冰晶放入其中,希望能保存得久一些。
整理完这些,夜已入深,宁无为躺在床上开始考虑起了过几日的收徒大会。
这灵根被修复的事可大可小,虽然是此峰中的高人救治,但对方根本不愿意透露姓名,这不由得让他多虑了起来。他到底应不应该透露灵根已经恢复的事,得以参加大会,得到入选名额呢?
毕竟修复一个人的灵根,不是谁都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既然她不愿意暴露身份于他,是否也不愿让朝光峰主察觉?
距离他被要求送回宁家还有两日,这两日便在朝光峰中打探打探,如若找到了恩人,他便听取她的建议,如若找不到,他心底也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因为身体好了的缘故,宁无为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除了有些在意救命恩人的身份外,这一夜是他来朝光峰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第二日临近午间,徐鑫僵硬着昨晚自虐冻了半个时辰的嘴唇,一脸郁闷地去到刑杨那头。
却见到本该一如既往在床沿看书的人,今天竟然破天荒出现在院子里头。他坐在藤椅里,身上盖着一张薄毯,手里头没有书册,只是双眼出神盯着门口,似在等人,又似乎在发呆。
但是见到院门口急匆匆而来的紫色身影,他眼里散落的光便集中了起来,面上露出一丝抱歉和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