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吗?以利亚轻叹口气,将最后一个幻境构筑完毕。他想到了某些不太妙的关联。
白塔内部的世界是层层叠叠的幻境,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黎曼特意拜托以利亚留下的缺陷。
作为一个偏科的亡灵法师,以利亚实际上并不擅长召唤和供养亡灵,他手中‘书’的能力实际上只是一种对想象力的辅助。以利亚拥有足量的黑暗属性魔力来构造任何他想构造的伪生命体、完成任何他想完成的魔法。
因此,这也是个构造幻境的好能力。
“欢迎来到混沌的游戏场,”黎曼轻声道。勇者和神官的靠近对他来说并不是秘密,更何况两人似乎早就放弃了潜入这回事,光明正大地来到他面前。
白塔的大门被推开了。他单手抚胸并鞠躬、做了个夸张的邀请动作:
“欢迎,前来营救‘公主’的骑士们,要带走你们可爱的魔族‘公主’,首先要通过恶龙把守的高塔才行。”
魔族。他将这两个字咬得清脆而清晰,生怕在场的所有人听不清他经过魔法放大的声音似的。
第47章 虚构的和平
四十七异世界平常的幻境
那位赢得了神殿上下认同和赞美的弓箭手、勇者的同伴。
听到这个消息,白塔外的人或许本该陷入混乱、或许这就是白衣人的计划,通过抛出这个信息让原本坚定的人类和魔族都陷入某种程度的猜忌当中。
毕竟让一个魔族潜入到了勇者身边、甚至让他以勇者队员的身份接触到了这么多神殿内部的秘密、甚至有如此之多的机会刺杀教皇冕下,不管是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对神殿的一种狠狠地、不留情面的嘲讽。
往更深的层次思考,勇者与神官知道弓箭手的身份吗?他们是否也被魔族所迷惑、控制心神?
在这样一个脆弱的联盟中,只需要一点小火花,联盟的关系就会出现无法弥补的裂痕,甚至当场反目成仇。
但是这件事绝对不会发生,显然黎曼的计划中并没有使双方现场翻脸这一环节。只有在面对共同的重大危机时,两方才会忽略掉不合、切切实实地共同御敌。
于是所有目睹了白塔面貌的人与魔族都同时感受到双目刺痛,他们或许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在一片混乱中去询问身边的人。但疼痛确实分为两种,由微小的痛痒迅速加剧成剧痛的、还有火一般灼烧着,从疼痛转为麻木的。
前者不能自控地流下泪水——双眼上好像感受不到任何痛感,
随机以正整数给这一整片field内的生物体编号,S={x(belongs to)Z+:x<numppl}\\{xr, xe1, xe2, xp1, xp2, xl, xp3}.
For each x in S, if x=2n, where n(belongs to)Z+……
将魔法当做算法一样应用在生命体身上,这并不是黎曼的第一次尝试,但确实是规模最大的一次。他结合了以利亚的大范围幻境和半亡灵化能力、加上自己领域的最极限扩张,很轻易就能达到将一整个战场的一半生命体变成任由他们掌控的傀儡,就像阴影那样。
实际上,当他说白塔的功效只有死亡之后才能激活的时候,也不算是在说谎。直视白塔就会带来死亡,随后一半的人从死亡的国度返回、落下温暖的泪水,另一半人的灵魂则被困在白塔当中。
黎曼退入塔内。这里的空间并不遵循物理定律,他从底层进入之后就会被折叠的空间传送到顶层,一个巨大的舞会厅。
现在大厅内的大理石地面上撒着一颗颗均匀大小、在光照下流光溢彩的乳白色珠子。细看的话,他们反射着不同颜色的光。白色珠子中间偶尔掺杂着一些黑色,那是亡灵的灵魂珠子。
黎曼站在舞会大厅的正中央,低头看去。整个地面在被他认真观测的那一瞬间好像就消失了,让他能透过三层天花板看到最底层幻境正在经历的变化。
出于谨慎起见,勇者在进入白塔的时候伸手搭在神官的肩膀上。但是他刚听到身后大门合拢、就骤然在一阵天旋地转之下身处完全不同的空间了。
他现在站在一条闹市的街道上,这条道路比他在王都见过的任何大道都宽阔、两边的商贩也更活跃。
但真正让他暂时忘记自己身处幻境的奇景,却是周围来往的行‘人’。他们实在不能被统称为人类,勇者忍不住往前一步,可能是因为恍惚间走得太急,踩在一条细长的尾巴上。
“喂!离我妹妹远点!”头顶猫耳的少年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摆出魔族见到人类时的警戒动作,更像是对闹市区冒犯了自家妹妹的冒失鬼表示不满。
勇者机械地躬身道歉,几乎陷入了一种六神无主、只靠自己直觉行动的窘境。他环顾四周,发现确实有许多、几乎一大半的行人都是人类,至少他们的外在看起来与人类完全一致。
这是一个人类与魔族和平共处的世界,勇者想到。他忽然开始没有那么痛恨这个幻境了。这幻觉是如此真实,不论是触感、听觉、视觉、嗅觉……从哪个方面来细细推敲都没有丝毫破绽。
幻境是将幻想投影于现实的艺术,他回忆起自己了解过的文献,其中讲述了幻境构造的要素,也就是像写作一样,需要从真实架构真实、再以此为参照物和牢固的基座来构筑虚假的幻觉。
也就是说这个幻境的主人一定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人类与魔族和平共处的可能性,甚至将每一个小细节都在潜意识深处设计得滴水不漏。
这些路人看起来表情各异,好像真的有虚构的目的地需要到达、有虚构的重要事情要赶去操办。
勇者忍不住随着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向前走,想看看那位白衣人到底想将自己带去哪里。这一切确实都不真实,或许他正站在某扇打开的落地窗边上,只要踏出一步就会坠落身亡、听从幻境的指令绝不是个好选择,但他选择自己难得在尖叫着的直觉。
眼前是个圆柱形的巨大结构,看起来有些高得过了头的墙壁环绕着整个圆形的舞台,从地面开始,每一环座位都比前一环高出一些,确保了即便存在不太友好的身高差——比如某些身材高大的魔族与相比之下简直能称得上是身材娇小的人类——后面的也至少有机会能真正瞥见舞台。
勇者在中间坐下,左边是两名魔族带着孩子,右边是一对人类姐妹,和谐得令他感到有些不适应。
“你们…不觉得危险吗?”他这样问道。
“为什么?”姐姐回答,“城里很安全,魔王陛下也有派军队过来驻扎,不会有人生歹念的,哪怕很晚回去也没关系。”
勇者一时语塞,或许在这些人眼中,魔族也是一种庇护的来源,他们根本就没有接触过魔族是敌人的概念,也一点都不想现在的平静生活被打扰到。
他看不出魔族对人类的态度有何不同,简直就像是相隔甚远的两个地方的人汇聚到一起居住一样平平无奇。
于是他将注意力投在剧场中央。这不是他想象中残酷的武力竞技、也不是不死不休的与野兽角力。在这个显然充满了错位感的城市中,上演的居然是再正常不过的戏剧。
魔族也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这与寻常的认知全然不同,人类似乎一直认为魔族是好战嗜杀的族类,没人考虑过他们居然也会欣赏艺术。确实,这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呢?魔族能掌握魔法就说明了智慧,虽然作为敌人,但不承认对方的人性与或许可能存在的、对艺术的欣赏能力,才是愚昧的。
或许这是能够达成的目标,勇者心中思量,如果能消除双方的误会,能否对和平相处的目标有所帮助?
——但这个幻境的提示也仅止于此。
随着戏剧剧情的推进,他渐渐注意到了这个故事的含义,这是一名战士带着他的两名同伴探索未知的故事。他们进入到从未拜访过的城邦、遇到从未听闻过的种类的类人/魔族。
这个故事越来越贴近勇者本身的冒险,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妙。下一秒,他感觉自己忽然置身于舞台上,身披盔甲、手持圣剑,像提线木偶一样一步步完成剧本上设定好的剧情。
为什么要回去?待在这里不好吗?神官一定也会进入这个幻境里。这里没有魔族,不需要战斗,刀剑盔甲的唯一作用是舞台道具。自出生起就不断经受战斗训练提高实力、成为勇者之后更是每天参加不断的大小战役和冒险旅程的莱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奢侈的生活。
不,应该说他从来没意识到这种和平可能存在。他忍不住抬眼看向台下,人与魔族混杂着坐着,没有人举起武器。这样的生活不正是他从心底渴望的吗?
手上的圣剑此时却突然发烫,热度惊醒了沉浸在幻境蛊惑中的莱特。他了解了内心的渴望,却并不以为这一切应当与自己一起沉眠在幻境当中。他想到还被控制的阴影、白塔外不知道发展到何地步的战争。
他必须要出去。
“你不认为这个世界很美好吗?”白衣人的身影逐渐在勇者眼前的观众席显现,他第一次主动拨开了迷雾,将自己暴露在恨不得立刻将利剑捅进他心脏的勇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