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泽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夏衍舟几乎立刻就安排了人手联系原住户,甚至高价悬赏。
最终还真让他在130户中找到了唯一的希望。
一户家中儿孙满堂,阳台又没有安装护栏的老人告诉他们,自己家阳台上装了一个,刚搬走不久,应该还有用处。
夏衍舟连夜和宋雨泽他们感到老人家中,阳台之外,正好能够窥见事发地点的全貌。
唯一的希望保留了所有证据。
于华章怎么样逼迫燕旻,燕旻又是怎么在绝境中挣扎、防卫,最后双双昏迷在了脏乱的砂石地上。
画面戛然而止。
但这一切已经足够有力地证明了于华章的罪行。
现场陷入沉寂,许久,才有一位记者犹豫地道出自己心中疑问:“如果我没有感觉错误,燕旻先生应该是刚刚被标记吧?可是视频里明明于华章没有……”
“是我。”夏衍舟开口。
记者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夏衍舟重复道:“标记燕旻的人,是我。”
“不可能!”
“荒谬,Omega怎么标记一个Omega?”
“怎么可能!”
质疑声此起彼伏,夏衍舟曲起手指弹了两下话筒,“我是Alpha,标记我的Omega爱人有什么问题吗?至于我为什么是Alpha,以前又为什么是Omega,我想国家没有规定Alpha不能伪装成Omega吧?”
管理人员捏了一把汗,抓狂地控制着现场:“安静!安静!稍安勿躁!”
……少爷啊,您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得让你们知道。”
记者们你看我我看你,纷纷陷入沉默,等待着记录时刻。
夏衍舟拿起那张从一开始就放在桌面上,引起无数猜测的A4纸,念道:“日向晚报,娱乐星时光,北城晚报,八卦速跑小组,吃瓜快报,私生活,网红观察间……”
一开始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直到越来越多的自媒体营销号从他口中读出来,众人心中渐渐预料到了什么。
现场不乏被他点到名的媒体记者,一个个表情从茫然变成惊慌,像在等待审判的囚徒。
他们都知道,自己家在这场社会新闻中都做过、说过些什么。
“……猪牛羊吃瓜小组,以上,共三十七家媒体。”
“以及截止今早10点,对我爱人发表过严重侮辱言论的微博用户七百三十六人。”
夏衍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冷声道:“我谨代表燕旻,以他爱人的身份。”
“起诉你们。”
第89章
五月初的小长假让闻海市变得比往常更加热闹,街道上随处可见拥挤的人群和鲜艳的彩旗,吵嚷声钻进紧闭的车窗,溜进了燕旻的耳朵里,前方司机的话语变得更加飘渺虚无。
他茫然地抬眼看向车窗外。
相邻车道上停着辆高大的公交车,车身张贴着比例夸张的广告。
可燕旻记得清清楚楚,广告上的这位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因为丑闻曝光而选择了自杀。
就在他重病不治身亡的前一天。
绿灯亮起,公交车摇摇晃晃离开了燕旻的视线,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燕少爷,大少爷这次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别再跟他置气了吧。”
燕旻的瞳孔猛然缩小,他艰难而又弛缓地抬起手,颤抖着摸向自己后颈——那一小块肌肤完好如初,并没有动过切除手术后干瘪的伤痕。
“……”燕旻如释重负般软倒在身后的座椅上,过了大约一分钟,他又坐起身来,拍着车门急切喊道:“我要下车!让我下车!”
司机沉沉地叹了口气,变换车道,辆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燕旻几乎在车还没有停稳的时候就已经拉开车门跑了出去。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空气中弥漫着形形色色的信息素,身前是飞速掠过的一辆辆汽车,身后是林立的高楼大厦,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生命垂危奄奄一息时,不敢再奢望的场景。
“回家”的路上,燕旻花了约莫两站路的时间,来接受自己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事实。
司机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不敢再开口提贺扬的事情,这倒是给了燕旻安静思考的空间。
半年前,他们因为贺扬对白月光念念不忘的事情再度吵了一架,贺扬为此还动了手,并在那之后直接搬了出去,对他不闻不问。
他的伤不仅没有及时治疗,还因为感染导致并发症,多年前为腺体做的手术后遗症也一并找上门来。
仅仅半年,他就已经成了只能重病卧床的废物。
到死都没能再见到贺扬一面。
不,他还看到过的。
在别人发来的床照上。
燕旻深深吸了口气,忍着想要呕吐的恶心感觉对司机说道:“贺……他在家吗?”
司机迟疑道:“大少爷公务繁忙……”
“在,还是不在?”
“不在。”
燕旻将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嘴角扯出一点生硬的弧度。
上辈子,他为自己的一厢情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临死仍然寄人篱下,就连那间背光阴冷的偏房,也是贺家人施舍给他的。
如今上天愿意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他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至于贺扬……
燕旻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这颗心脏非常平静,已经再也找不到分毫曾经为贺扬悸动,喜怒哀乐皆由贺扬掌控的感觉了。
真好。
*
“燕少爷,到家了。”
燕旻回过神来,在司机打开车门后走了下去,抬头看向眼前这栋他住了八年的豪华别墅。
他应了一声,压制住心中轻微的颤抖,打开指纹锁走了进去。
这套别墅当然是贺家的资产,或者说是贺扬的资产,毕竟在最初的一年,几乎没有贺家人知道他们的大少爷会在本市最昂贵的地方金屋藏娇。
只可惜贺大少爷一片真心错付,藏的并不是真正的娇,而是他这位替身。
二楼主卧里的陈设是他记忆中的模样,燕旻隐约还能想起昔日贺扬把房间钥匙交给自己时的甜言蜜语,但他却宁愿自己记不得这些往事,也省得犯恶心。
他曾在这间卧室里住了七年,末了也不知道是贺扬的授意还是贺母的意思,他被赶到了后院的一间偏房里,度过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程,可怜又可笑。
燕旻皱了皱眉,凭着记忆从房间里找到自己的证件、手机、充电线等必需品,而后没多停留一秒钟,转身下楼。
司机并没有跟来,此时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客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位不速之客。
贺扬的亲弟弟,贺雨小少爷斜倚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双手环抱着看向他,眉眼带着深深地不耐:
“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说了多少次我哥爱的不是你,你能不能不要再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哥啊?他是不会爱你的!”
“你是为了钱?要给你多少才能主动离开我哥?”
眼前的小少年明明还是上高中的年纪,却偏偏要用一副大人的口吻来教训他。
燕旻忍不住失笑。笑贺雨,也笑上辈子的自己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一直把贺雨当作棒打鸳鸯的恶毒配角冷眼相待,现在看来,贺雨才是贺家唯一为他好的人。
贺雨一巴掌拍在沙发上,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燕旻往前走了两步,无辜地摇头:“没笑。”
“……哼。”贺雨瞪他,继续道:“说,要多少钱才愿意离开我哥?!”
燕旻静静地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我要一套房。”
贺雨:“…………”
“我就知道你在我哥身边只图钱!!!”贺雨跳起来大喊:“你你你!你果然不是真的爱他!你就是为了他的钱!!你圣母白莲花!!”
“你这个渣Omega!”
小孩儿脾气大,还挺没有道理,明明提出条件的是他,现在生气的也是他。
燕旻无奈,为了免被波及干脆做到了客厅最远的一个沙发上,自从上辈子被贺扬打伤导致一系列病症突发,他现在对挨打这件事情有不小的心理阴影。
贺雨虽然还没分化,但毕竟也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人,现在气得炸毛,万一真要动手摔东西,他也好跑得远些。
他静静地等着贺雨发泄,没想到小少爷骂了两句就没了后文,又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继续瞪他,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只要你愿意分手,房子我可以让我哥买给你,不过先说好,不准告诉他是我逼你分手的!”
燕旻有些错愕,不解地看着他:“你真的愿意帮我?”
“什么帮你,我才不想帮你。”贺雨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没想到你还真敢开口,张口就是一套房子这么贪心,哼。渣O。”
“不是我贪心。”燕旻垂下眼眸,淡淡道:“我好歹也是双一流大学毕业,两年了,至今没能找到工作,小少爷,你觉得会不会和你哥有关?”
燕旻虽然在孤儿院长大,但从小学习非常用功,是孤儿院里为数不多没有被领养,还能成功考上大学的人,他的前途本应无限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