蜈蚣和曾经见过的体积大了几倍,外壳棕黄掠过金属般的光芒,在地面缓缓蠕动,前头的触角抖了抖,庞大到笨拙的脑袋朝他们的位置转来。
末世不过几日,这蜈蚣竟成长到此种地步。
钻进林子里有些时间了,可算遇到具备攻击性的变异动物,符合他们心中一开始的设想,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这次行动会一帆风顺。
蜈蚣罢了。
但是当蜈蚣从鼻息中喷洒出莹蓝色光雾时,他们就不得不提高戒备。
居然是只有异能的变异蜈蚣。
那光雾具有麻痹的毒性,沾到一点就别想跑了,触碰到你的时候会如附骨之蛆蔓延全身,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吞掉脑子。
戚缱的设想是在目视着一缕淡蓝雾飘过红果,接触到长虫,原还休闲自在的姿势顿时僵直,摔到地面,继续被等待的蚂蚁搬运走有的。
而在他出神刹那。
贺慎的异能就到蜈蚣头顶,然而别看蜈蚣体型大,活动却敏捷,躲过危险的污液,如闪电来到两个鲜活的食物面前,张开头部的钳子,毒雾喷发。
打架你能说一声吗?暗示也行啊。戚缱措手不及,暗瞪了眼身前的人,异能及时使出,在林子里他的异能得到更大的发挥。
蜈蚣前弓的身子瞬间被砸回去,蓝色雾气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桥,露出相对表面柔软的腹部,贺慎的异能覆了上去。
跟粉笔在黑板划过,刻意唤醒课间昏昏欲睡的学生的骨骼摩擦声,回荡在山林中。
滋滋——
融化的声音。
每一节的布足因为污液腐蚀消失,流出墨绿的体.液,许是同为毒,并没有再更进一步侵蚀。
蜈蚣离他们的距离过于近了,避免被痛苦挣扎的变异动物波及,选择后退,但也不敢直接留下后背,谁知道在你刚转头时,那麻痹全身的毒就缠住了你,而且不解决蜈蚣,他们也跑不了,以方才敏捷的动作来看,对方的速度很快。
虽然他们可以赌。
赌谁的逃跑速度慢,用性命拖住蜈蚣的追杀。
在场四肢健全和脚略显跛的比起来,谁会成为蜈蚣腹中之物,无需验证。
所以,戚缱可以选择和贺慎分开逃离,而他绝对会活下来。
无数藤蔓生起,牢牢地捆住扭动的蜈蚣,藤蔓缠得紧,仿佛可以听见躯壳蛛裂的声音。
“上来。”戚缱半蹲,作出背的动作。
贺慎怔了怔。
戚缱没接到人,回头冷道:“还是你想抱?”
贺慎权衡了下,乖乖靠在青年的背脊中,可能是之前腿受伤的原因,他的体重比正常男人的体重轻,虽然身高一米八,但只有一百一十几斤。
戚缱在初见时,从爷爷手中接过对方背上就发现,这个俊美阴郁的男人体重很轻,再次背住,似乎又轻了。
“你没吃饭吗?”他疑惑不解,“你们的食物不够?”
男人的头顺势搭到他的肩颈,呼出的热气窜到他露出的肌肤上,令他痒得缩了缩脖子。
动作非常细微。
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贴得越紧了,他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唇时不时触过颈窝。
尤其是近在咫尺的呼吸,像是一边在与他耳语些暧昧的话,一边轻轻朝他勾引。
噢,收住!
都怪滕柒那家伙,尽在他耳边讲些乱七八糟的荤段子,搞得他都不纯洁了。
贺慎趴在并不宽阔的背脊上,静静看着单薄瘦削的人坚定地背起自己,跑了几分钟,白皙的脸庞渐染绯色,沉稳的呼吸加重,细密的汗珠蒸出体面。
后面的蜈蚣已经追上来,对于胆敢弄伤自己的小虫子不杀不解恨,即使爬动在铺满碎石泥土杂草的地面,被腐蚀的腹部伤口作痛,速度也并未减少多少。
“你放我下来吧。”贺慎说。
戚缱直视前方:“快到了。”他脚下经过的地方生起丛丛长满毒刺的荆棘,转瞬横延藤蔓如网同样挂起尖利的锋刺,周围的杂草被他的异能同化,野蛮地生长起来,胡搅蛮缠地挡住要经过自己的所有大型动物。
跨过小溪,踩在光滑的石头上。
两边枝叶茂盛的树像是站立的士兵,旁观着戚缱二人的身影。
“放我下来吧。”背中的人声音低沉地说,“我腐蚀了蜈蚣大部分的角足,它已经无法再自由行动。”
戚缱动作略顿,缓了半会儿确实没听见身后有何异常,才放下人。
然而下一刻,愤怒充斥他的脑海。
他被骗了!
从他们右侧猛地窜出一道黑影,长而宽遮天蔽日地冲来。
漫天的蓝色雾气。
每一只钩足展开,时刻准备注射毒液。
戚缱被对方使劲推开,与蜈蚣擦身而过,吸入了淡淡的雾气,他神情微不可察地恍惚了片刻,立马屏住呼吸跳开。
嘭——!
蜈蚣巨大的身躯摔在屯实的地面,砸起碎石泥巴。
他看见推开自己的人躺在蜈蚣旁边,额角竟是冒出些许血渍,应该是磕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了。
“别过来!”痛得头晕眼花的贺慎视线稍有焦距时,就注意到竟然还敢靠近自己的人,“你疯了!”
可无论他如何咒骂,那道纤长身影还是慢慢走近,经过之前的奔跑,凌乱的碎发随便搭着,偶有些盖过眉下美丽的眼睛,仍然是淡漠的颜色,可这回里面只有他,只装着他。
真是狼狈啊。
贺慎低垂了眼睑,他尝试着爬起来。
“你在想什么?”戚缱横抱起神情恍惚的人,“救援到了,别害怕。”
戚缱没管怀中人的心思,凝眉想到两次遇见变异动物,两位异能者都难以解决,日后该怎么办。
要不要选择搬离此地,目前所遇到的变异动物已经和原主记忆里的情况不同,如果还死心眼地留在山里,怕是等不到基地建成,他们就先丢了性命,除非……
他注视着蜈蚣被不远处的滕柒轻松绞杀,一团没有温度的火焰烧毁了裹着毒雾的变异动物,燃烧的灰烬中闪过亮色的光线,在满地黑灰中格外显目。
晶核,居然都有晶核了!
男人细白的手指捡起灰烬里的晶核,一块菱形石头,蓝色剔透,像是未经雕琢的昂贵宝石。
下一瞬。
“你们没事吧?”
戚缱回神,看向说话有些不稳的人:“没事。”
上前搭话的人正是失踪的恭清离:“我……我听说你们是找我?”
“是他,不是我。”
“抱歉。”
戚缱歪头,懒得多说:“贺慎受伤了,有什么话留在后面再讲吧。”
“如果只有额头的话。”恭清离不敢面对他的逼视,撇眼像是要把贺慎额角盯出个洞来,也不知道在心虚些什么。
戚缱缄默不语地看着对方将手凑近怀里人的额头,从指尖流出乳白色的水滴坠落,那点伤势肉眼可见地愈合。
随身空间里的好东西还真多。
“累吗?”他的肩膀突然一重。
戚缱下意识答:“贺慎很轻。”
四个字一经蹦出,场内陡然静了静。
“我在嫉妒。”并不是想听到你的什么评价。
戚缱喉结滑动,知道自己刚才犯傻了,尤其在他看清是滕柒在和自己交谈时:“我不是……”
“我可以自己走。”贺慎插话。
戚缱选择闭嘴,将人放下后,反被抱住,对方在他耳际吐息:“谢谢。”姿势未免亲密得过份了。
果然,对方被扯开。
犹如宣示主权般,他的耳垂被揉了揉,随后一枚轻吻落下。
他手指动了动,还是纵容了男人的行为:“滕柒,你适可而止。”
如此旁若无人地秀恩爱,让围观者说不清心里是哪种滋味。
四人两两相组离开后山。
戚缱和滕柒走在后,恭清离和贺慎走在前,虽是距离不远,却是没有交流的意思。
前方两人气氛沉默,尽管其中一人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但另外一人脸色阴沉难看,竟是不敢言语。
戚缱挣了挣被握紧的手,挣不开,无奈地叹气:“前辈,少吃点飞醋。”
滕柒不说话。
戚缱半边眉梢轻挑,居然不理他?
滕柒恰巧闷声应道:“我知道错了。”
“嗯?”话题跳得太快,戚缱反应不及。
“我不会再逼迫你只有接受这一个选项,擅作主张地决定你的人生。”每一个字都讲得很慢,字字清晰,“我会尊重你所有的选择,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回头时我就在。”
竟是真琢磨出个错误来。
戚缱微愣,他不过是想甩开对方而已,故意耍的花招。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牵动了滕柒大部分心神,平日虽表现得霸道强势,但一碰到他全是徒有其表罢了,只要他流露出丝毫认真的神色,就会退潮般留下娇嫩的皮肉,轻轻戳一戳就会凹陷下去,甚至出血,可又会在彻底失去机会时武装起来,让他逃不得、远不得。
戚缱想得不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因为被“欺负”惯了,感情和接触上也从来都是对方在主动,他大多都是被动接受,便以为在这场恋爱中,对方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