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报警?”姚叶问。
管家招呼着几个人上了一辆北京JEEP,摇了摇手:“不至于,那几座山不高。而且啊,我刚才是吓唬同学们的,这山上是有蛇,可全是小草蛇,并没有毒。我就是怕他们好奇,把蛇踩死。”
我:“……”
“再说这附近除了度假村,就是几个废弃的煤场,一两个村落,民风淳朴。不会出坏人。”
听管家说的胸有成竹,我心里稍稍安心了些。大家看起来也没被管家吓住,兴致都很高,热热闹闹的吃着早饭。我们让那个女同学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就准备好上路。
我想了想,现在这么混乱,也不好这时候和姚叶提我要回去的事,可是既然是往回开一段高速,我何不先斩后奏?还能少行些路,顺利的话晚饭前就能回到家。
姚叶正打电话通知旅行社,联络他们派人过来接大家去齐仙岭景区。我趁着她打电话的时候,偷偷回到酒店把行李拿下来,放在了车里。
我上了姚叶的车,管家和保安们上了那辆北京JEEP,出了度假村往高速上开。开了约莫10多分钟,管家就打来电话,说:“找到她了。”
我把电话拿过来,对管家说:“让她接下电话。”
很快,“晓晨?”是王依琳的声音,我放了心,然后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你疯了你!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驴游,想没想过万一出了意外,别人怎么办!”
王依琳还很委屈:“你也不理我,一个人很无聊嘛。”
“无聊就往荒山跑啊,还去什么野荷塘,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这话不知怎的把姚叶逗乐了,她转过头,对我笑了笑,笑里带着丝柔软的眷恋。
我心头一跳,脸有些红。耳边王依琳开始抱怨:“什么啊,我都没找到地方。我约的那个司机也不靠谱,绕了很多弯子,这里简直是山路十八弯。在这里迷路那才是找死!”
“幸亏你迷了路,不然我们还要一顿好找。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我挂了电话,望了望路,看到指路牌的公里数心里有点数了,过了半天才斟酌着说:“待会儿能不能把我放辅道上?我再打辆车回城去。”
姚叶转头,一脸惊诧:“什么?”
“家里出了点事情,我今天必须回去。”
“多大的事情,要现在回去?晓晨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你还要我怎样?”
我看她情绪这么激动,就知道事情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容易应付过去。
“我也不算生你气,只是有些事情……怎么说呢,我还没想好。”我有些伤感,又禁不住在内心感慨,那种惆怅无法排解的情绪又卷土重来,生出特别消极和沮丧的情绪。确实,一切的一切,可能终归汇成了那句:“可能就像我姐说的,我俩太不同了。”
姚叶安静了。
这种安静却让我预感到不妙。
果然她冷笑:“果然是她,季漱玉。你耳根软,又那么听她的话。我说呢,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你跟我说那些伤人心的话。原来都是她从中作梗!”
我一听就急了:“我姐没说过什么,再说我觉得她说的对,我俩是很多观念不同。”
“有什么不同?”
我看见她踩紧了油门,窗外景物风驰电逝地过。语音语调、面部表情都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这才想起她与季漱玉的成见深不见底来。
我立刻就后悔刚才说的话,又很担心她现在的状态,只好退让一步:“算了,你在开车,我们不要这时候谈这个话题。”
“不行,我不让你走。你今天必须陪我。我今天就要……”她磕磕绊绊地说:“我们、今天,对,今天晚上就要确立关系!”
我听了心里没有惊喜,反而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你觉得咱俩现在这样争吵,晚上会有那个心情?”
“我不管!没有也得有!”她开始犯起大小姐脾气,固执地说:“我早就看出来季漱玉对你有意思,没想到她还背地里挑拨我们的关系!”
“我是真的家里有事情。”我放软声音,怕她在气头上,路上再出什么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两条人命啊。
“那你说什么事情,真有事我就把你放下来。”
我看路越走越偏离既定轨道,心里也有些急,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坦诚相告:“季漱玉的亲爸后天来,她担心她爸和我妈的关系处不好,所以我想回去陪陪她。”
所以我这人就是太实诚。这话就像个火星,一下子撩起了姚叶心中的重重妒火!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季漱玉!”说完就开始哭,哭得嗓子都哑了:“你为了见她不要我了……”
我被她哭得心慌心乱,心里上火:“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她是我姐。她有事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我不想再赘述我俩吵架的全过程了,姚叶当时是被刺激坏了,口不择言,一直在反复说季漱玉不好,挑拨我和她的关系,而且还说是因为嫉妒我和她在一起,所以才找个借口把我叫回去。
我怎么解释也没用,最后气得脑袋的青筋直蹦!
后来我被她的不讲理烦得丧失了理智,也忘了说了句什么,她就被我这话激得怒火攻心!一个急刹车,就把我撂高速出口上。严格来说,她都等不及把我放辅路上,而是离辅路还有大概20米的地方。
我当时是吓得一身冷汗,简直是魂不附体!
还在高速上,她敢急刹车,真不要命了!
她又把我行李扔出来,看也不看我一眼,车开得飞快,绝尘而去!
我当时也是气急败坏,又后怕得要命!拿着行李,手和腿都是抖的。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和人这样吵架。吵得这般天崩地裂,完全丧失了理智!
这哪是吵架,这是伤人心,要人命哎……
我无法从刚才争吵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个人在路上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太阳被乌云遮住,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湿气渐重,似乎又要下雪。
我这才茫然四顾,一下愣了神……
这里,已经离有路牌的地方很远很远。原来我早已出了高速,来到一条算不上宽的公路上。
四周除了风吹叶响,没有一个人,甚至连一辆车也没有。
我脚跟九十度转了个弯,往回走,可是走了很久,依然没有找到高速的影子。
我方向感不好,这点让我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就很没有底气和安全感。现在又是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让我心里不由得滋生出一种恐惧的情绪。
那一天,我永远记得。
我试过很多种不同的方向行进,每一个方向仿佛都是望不到边的相同景色。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但凡让我看见高速两旁的铁栏杆和白杨树,我就会生出心理阴暗,会忍不住心头发慌。这都是那次可怕迷路的后遗症。
时间也仿佛要来和我作对,手表显示是下午四点,已经走了好几个钟头了,太阳已从乌云里探出些头来,发出橘色的柔光。
夕阳,西下。
我顿时急出一身凉汗!
我不再信任自己,开始拿手机打算拨电话求救。但是通讯信号时续时断,拨出去的提示音很快就“嘟、嘟”两声自动挂断。
眼看太阳要下山,我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怎样的窘境!急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踮高脚使劲的举高手机,寻找信号。
很快我发现,越是远离公路,信号就会越强一些。恐怕是有什么磁场在干扰信号。
于是我做了一个算不上是对的决定,我决定往高处走。
我上了山,是的,我竟然上了山。
呵呵,傻不傻?
但是又有几个人能够临危不惧,在恐惧的支配下审时度势的判断呢?何况当时没有一辆车经过,人又走了一个下午,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路边景色连绵不绝,令人觉得枯燥、疲惫和绝望。
这个时候唯一能够救我的,只有一部手机而已。
那个时候对我来说,找到信号,无异于等于找到生的希望。
还好,走到半山腰就有了些信号。
前面说过了,我这部手机是季漱玉新买给我的,里面只存了四个号码,分别是我爸我妈,姚叶和季漱玉。
我爸妈排除,他们要是知道我迷路,以后都别想放我出去玩了。姚叶也不可能打,是自尊心让我不能打。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打给季漱玉,我拨了她的电话——
关机。
我以为是信号跟我开玩笑。但是再打,还是关机。信号显示是三格。
这是天要绝我?!
我眼泪含在眼里,模糊了视线,死命的按重拨、重拨、重拨……
随后,我想起她说她换了小灵通,24小时找她都在,而我……我拒绝了,掐掉了生的希望……
当然,现在来看,那时候迷路远没到生死关头这么严重。但是对一个从小没出过远门,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又极度疲惫恐惧的当下,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我当时的绝望。
我知道我可能快崩溃了,我想拨姚叶的号码,我知道打她的电话是最理智的选择。可是我的自尊心又是那么强,她就那样把我扔在这里,像上次把我丢弃在她家的别墅区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