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祁璟毫不犹豫的怀疑,阿思瑶身为夏部的圣女,定然有不为人所知的能力。也许正是由于这点神秘的力量,即便是在她身死道消多年之后,仍锲而不舍的保护着她的孩子。
祁璟静下心来,将梦中的场景一点一点掰开了揉碎了,耐着性子在脑中慢慢琢磨。不出他意料的,顺着一点蛛丝马迹查探过去,祁璟终于找到了阿思瑶留给他的线索。
阿思瑶在婴儿祁璟手腕上写的那个字——是晏字!
而她随后所说的那句话却是——
祁璟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轰隆隆——”沉闷的声音在密室内响起,石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祁璟心神恍惚的转过头,郑铮狼狈不堪地出现在入口处,浓厚的血腥味儿瞬间充满了整个密室。
祁璟皱眉:“你受伤了?”
郑铮岂止是受伤了那么简单,他拼着最后一口气,踉踉跄跄的冲进来,反手在石壁上摸索了一会儿,石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又缓缓阖上。与此同时,郑铮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一般,背靠着石门,颓然滑落在地。
这人向来擅长以弱示人,祁璟几次三番都被他蒙骗过去,如今看他这副模样,有些摸不清他到底是真受伤还是故意装模作样好博取他的同情。因此,说完那句话之后,他便缄口不言,沉默下来。
郑铮费力地喘着粗气,等气息好不容易喘匀了一些,终于开口说话,他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抹藏不住的雀跃:“君上,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祁璟在昏暗的光线里,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不清楚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他又灵力不济自顾不暇,以郑铮的所作所为,早在他进来的时候,祁璟就一剑杀过去了,还会留他到现在好好的在这里说话?
祁璟没有回应,郑铮的喜悦渐渐消散的无影无踪,像是一滴水入了江湖,再寻不得踪迹。他的情绪低落下来,涩然道:“君上,你真的那么厌烦我至此,连句话都不愿同我说嘛?咳咳——”
他说着话,胸腔中血气翻涌,终是忍不住,咳了一大口血,再一张嘴,身体里的血像是终于寻到了出口,争先恐后地从嘴巴里跑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儿充斥着小小的密室,饶是祁璟看不清郑铮现今究竟伤的如何,也止不住心惊,他甚至能察觉到,有血液顺着石头的缝隙流到了他的脚底下,粘稠湿腻。一个人身上流这么多血,还能活吗?
郑铮一边咳一边低低的笑了起来,他一张嘴,又是一大口鲜血涌现出来。他毫不在意地拿袖子抹去,哑声道:“多谢君上关怀。郑铮怕是——咳——”他又咳了一声,昏暗的光线中,眼睛里像是闪着光,直直看着祁璟,道,“郑铮怕是活不久了。”
原来,祁璟不知不觉中,竟把心中所想的话说了出来,不由恼怒成羞,再也无法强作平静,嘲弄道:“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值得普天大庆的一件喜事。”
郑铮默然不语,密室一片寂静。
除了两人一轻一重的呼吸声外,偶尔夹杂着几声郑铮沉闷的咳嗽声,再无其他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郑铮终于又开了口,他背靠着石门,仰头看向祁璟的位置:“君上,你难道不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想。”祁璟干脆利落的回了一句,心道:我偏不问,急死你!左右不过十二个时辰。等这十二个时辰过去,魔息散失效,这小小的锁链还能困得住我?一旦出了这门,外面发生什么事,我随便抓个人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郑铮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低笑道:“君上还是如此……咳咳……”
如此什么,他咳的太厉害,似乎连心肺都要咳出来,导致后面的两个字祁璟没听清。
待他终于咳过这一阵之后,平复了一会儿气息,又道:“君上既然不想同我说话,那我便说些君上想知道的事情好了,君上觉得如何?”
不待祁璟说话,他便自言自语似的,慢慢道:“说些什么好呢?不如,先从君上最担心,也最感兴趣的说起罢。”
祁璟正襟危坐,身形板正的坐在石床上,目不斜视,假装不感兴趣的样子,一双耳朵忍不住竖了起来。他在这密室里着实被困得太久了,又闷又无趣,说一点都不在意外面的情况显然是假的,实际上,他的心早就跟着传音符化作的小黑猫跑了。只是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只得悻悻而回。
郑铮语速极慢,声音极轻地说道:“君上想不想知道,郑铮一个普通修炼者,既不是半魔又非神裔,如何驱动傀儡阵,掌控诸多世家子弟的?”
他这一开口,就吸引住了祁璟的注意力。
祁璟微微侧头,朝他那边看了过去,只是这密室光线太过昏暗,除了大致能看清郑铮的人形轮廓之外,其余的,包括他的伤势、神情什么的,都看不到。
郑铮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目光,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其实催动傀儡阵,哪需要那么复杂?只需忍耐住旁人不能忍的疼痛,付出旁人不敢付出的代价,以身饲魔即可。”
祁璟终于忍不住,怒斥道:“以身饲魔!郑家主,你说的好轻巧!你逆天而行,就不怕被魔物反噬?”
“怕,怎么不怕?”郑铮自嘲道,“只是与我曾经受到的那些冷眼和屈辱来算,被魔物反噬又算得了什么?与人心的险恶程度相比,魔物更为坦率直接。我与魔物之间,不过是公平交换,各取所需罢了。”
祁璟听到他这么说,便知直至今日他仍执迷不悟深陷其中,索性闭了嘴。
魔之所以为魔,被修真界所忌惮所镇压,不仅是因为它们强大的邪恶力量,更为重要的是,它们凶残嗜血的本性。一旦沾染了魔物相关,人就变得不再像人,会越来越嗜血残暴,做出种种罪恶滔天之事,就如现在视人命如草芥的郑铮。
“君上既然不喜欢听这个,那我便换件其他的事来说便是。”郑铮像是知晓他不喜欢听到这些,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他说到这里,卖起关子来:“君上不妨猜猜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致我如此狼狈,不得不躲进这里?”
祁璟懒得同这种人再多费口舌,遂阖上眼睛权当对方是空气,对于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是准备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权当自己耳聋了没听到。
不料郑铮一开口,便让他倏地睁大了眼。
郑铮咳了几声,仍是那副轻声细语的声调,语气里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恨意:“拜晏家公子所赐,郑铮毕生心血全部付诸东流!咳咳……”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断断续续道:“君、君上,你说,我该如何、如何报答他才、才好?”
“报答”二字被他咬的极重,令祁璟不得不下意识地琢磨起他话里的含义来。
只是尚未等他想到是什么意思,郑铮已经摇摇晃晃的起身,步履蹒跚的朝他走来。
浓腻的血腥味儿近在鼻间,郑铮不知怎的,非常精准地摸到了祁璟的位置,正正站在他的面前。
祁璟被他浑身的血腥味呛的忍不住微微往后仰去,锁链立时发出撞击的清脆响声,他眉头微蹙,看着郑铮:“你做什么?”
郑铮定定地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吃吃的笑起来,一张嘴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因着离得近的缘故,还有一些溅到了祁璟的身上。
他痴痴地看着祁璟,着魔了似的喃喃道:“别怪我心狠,君上。要怪,就怪晏止澜欺人太甚!若不是他逼我至此,令我走投无路,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受到一丁半点的伤害?只要……只要……”
郑铮的话尤未说完,他的五脏六腑被魔息侵袭,又被魔物反噬,早已脆弱不堪,他的胸膛激烈起伏,像一只破旧的风箱,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过……这点时间足够了……”
他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突然发难,猝不及防的袭向祁璟要害,在极度的痛楚中吃力的喘着气道:“晏止澜再厉害又如何?他毁我一生,我便让他永失所爱,后悔终身!”
祁璟早在他靠近的时候就心生警惕,眼见他伸手过来,立时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手腕,险险没让他碰到自己。只是这一抓之下,他诧异不已,手中所握着的手腕,根本不像是成年男子的手,反倒像是一截子枯枝,枯瘦如斯,似乎稍微一用力便会折断。
饶是如此,那枯瘦的手仍不依不饶的朝着他要害攻击,试图扼住他的脖子。
只听“咔嚓”一声,骨头脆裂的声音在狭窄的密室里尤为清晰,郑铮作恶的那只手被祁璟折断了,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垂落下来。
祁璟伸开双臂,浑身一震,身上的锁链应声断裂。
他身上的魔息散,终于被完全逼出来了,不枉他忍着恶心与郑铮周旋这么久!
与此同时,石门轰然一声从外面倒塌落地,掀起一阵尘埃。
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石门处。
祁璟立时心生雀跃,忍不住呼道:“晏止澜!”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晚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