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伊恩冲莫宁使了一个眼色。
莫宁心神领会，长剑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刺穿了欧格斯特的心脏。随即，飞快地又是一下、再一下，直到对方睁着一双眼睛轰然倒地。
“艾伦说，他不怪你。”伊恩走到欧格斯特面前，说完了这句话。
欧格斯特的眸子亮了亮，随即暗淡了下去。
他们最大的敌人——欧格斯特死了，带着微笑死去的。
镜面世界在此刻破裂成无数片，如一场晚来的雨一样，纷纷扬扬从天上往下落。灰白色的冻土出现在脚下，万千石窟静谧地耸立着，天地沉默，像是一首无言的挽歌。
“你觉得他爱过艾伦吗？”伊恩侧脸问莫宁，神色有点复杂。
艾伦·史密斯曾在慢慢死去的那几分钟里，向他们讲述了一段故事，关于他和欧格斯特一起成长的岁月，关于他无疾而终的单恋。最后，他给了伊恩一把匕首和一句话，说如果他们胜了，希望能看在胜利的面子上，将匕首放在欧格斯特身边，至于那句话，“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替我转达一声就心满意足了”。
莫宁看了一眼被无数镜子碎片埋葬的欧格斯特，心中一时也无法平复：“大概吧。”
“快看，那是什么！”忽然，战斗后的宁静被任星津的一声惊叫打破。其他人都闻声抬头望去。
伊恩和莫宁也豁然抬头，只见天色乍然初晴，奇异的光束自远方而来，染得蔚蓝的天空如梦幻般绚丽。
“那方向好像是极地雪原？”
“莫非是……”
“——极光？！”
第64章 极光下的誓言
极光，是只有在极地雪原特定时间才能邂逅的罕见美景。
天空中，光芒由一点发出，呈圆弧状向外延展扩散。无数光芒组成了颜色各异的光束，那些光束延展几十米后又慢慢聚拢，最终交汇成的一个又一个巨大光团，无数月白、湛青、石灰、枫红等难以用言语形容遍的光芒又从光团中出发，直到再次交汇。
光束与光束之间，缀着漫天星海，乃至叶片、云朵等事物。站在地面抬头仰望，天空像是一个巨大的穹顶，如同坠入最华丽的梦境，令他们久久失语。
“不愧是极光。”桑宁喃喃出声，“我们运气真好。”
“不如许个愿吧。”任星津灵机一动。
“几岁了，还信这个。”桑宁给了他一肘子，压低声音，示意其他人往旁边看，“你说，他们现在在干嘛？”
胥德华挠了挠头：“谈情说爱？”
“废话。”桑宁翻了一个白眼。
……
“真漂亮。”伊恩仰头，怔怔地看着天边的光束。
以前的世界也有极光。他曾想过等有钱又有闲了一定要去看一次，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去成就遇到了穿越。更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看到了极光，非常符合“玄幻”定义的极光。
“应该不是等离子体吧……”
“什么是等离子？”莫宁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笑着问。
“一种……嗯，天气现象，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伊恩顿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天气”这个词，——诺兰大陆没有“天体”的说法。
“不是。”莫宁学着伊恩一样，抬头看天空，“根据记载，极光是最近几百年才忽然出现的，是元力不规则变换与极寒天气相互作用产生的结果。”
“原来如此。”
莫宁环顾四周，雪地坑坑洼洼，偶有一些凸起的地方。
极地雪原位于永眠冻土的北面、整个诺兰大陆板块的尽头，地形上看呈带状，宽度仅有千余米长。这里的气候相较于永眠冻土更不适宜人类生存，一眼望去，厚厚的雪层铺在地面上，雪层之下是凝固了成百上千年的凝固冰层。百米冰层之下，才是冻土化的土壤和岩层。
他拣了一块干净的区域，几道元力下去，把一小块雪地凝固化，并且弄平整，才从储物卡中取出一块干净厚实的毯子，铺在上面。
伊恩见毯子眼熟，盯了看了两秒才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地问，“你出门还随身带着祖宅的毯子？”
“你不是喜欢吗？”莫宁冲他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地取出干柴、果蔬、盘子等东西，“想着万一哪天能用上，就带了。你看这不是用到了吗？”
伊恩好奇看着毯子上越堆越满的东西，“这是……你打算在这里野餐？”
“毕竟机会难得。”
话虽如此……
半天后，在莫宁架起一个火堆，又用帐篷布搭起一个小型防风帐篷，甚至大动干戈用了几张防风卡后，伊恩只得哭笑不得地自觉接过手，开始在火堆上忙碌了起来，一如往常。
“这叫生活的仪式感。”莫宁眨了眨眼。
严寒被防风卡挡在外面，梦幻的极光还在头顶蔓延。极目远眺，大片大片雪地一望无际，而面前，却是新鲜的熊肉在火舌的舔舐下，“滋滋”地分泌着油脂，滴落到火堆上。
早在一个小时前，其他人就因各种原因陆续告辞离开。这白茫茫一片雪原上，只剩下他与莫宁两人。
的确挺像那么一回事。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莫宁将盘子里的果子递给伊恩。
伊恩接过果子看了一眼，是他最喜欢的琉璃果，莫宁反而不太喜欢，一看就知道是为他准备的。这种果子只在南方有卖，他们最近一直在大陆的北边活动，也不知道莫宁什么时候买回来的。
“当然记得，为了抢一条新鲜的九水鱼。”伊恩咬了一口，口感绵软，汁水如蜜糖，一直甜进了心里。
想到当时的场景，伊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差点都吵起来了，你说你又不会做菜，好好的鱼买过去还不是被糟蹋了吗？”
九水鱼是一种特殊的鱼类，产于南浔岛中一个叫九水江的地方。虽然南浔岛离格鲁木城不远，但九水鱼产量极少，肉质鲜美，又有一定的强身健体的功效，很少在菜市场公开出售，属于可遇不可求。再加上是摊位中的最后一条，两人当然互不退让。
无奈之下，伊恩只能松口做好了一起吃。——为了证明做菜的实力，他甚至拿出看家本事，先请了还是陌生人的莫宁吃了一顿。
“当时只想着功效，没考虑好吃不好吃。哪像现在，口味都被你养刁了。”莫宁面带回忆，笑着感叹了一句，“一下子就四年多了。”
两人不打不相识。从那以后，莫宁就常常跑伊恩家来“蹭吃蹭喝”，他们渐渐成了好朋友，直到现在的……
伊恩三口两口吃完一个琉璃果，仔细用布擦拭黏在手中的汁水。擦完后，他把布丢到一边，猛地直起身体，面向莫宁故作镇定：“我们在一起吧。”
莫宁顿了一下，心中一紧，脸绷得死死的，生怕自己听错了。他双目一错不错盯着伊恩，眸子里跳动着极力被压抑的火光：“刚刚，你说什么？”
……他是不是幻听了？
伊恩长睫微颤，目光飘忽。
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从极光、从雪原、从这火光与琉璃果中汲取了勇气一样，双眼坚定地对上莫宁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重复：“我们在一起吧。恋人的那种在一起。”
他没有幻听！
是真的！！
莫宁脑子空白一片，感觉这一刻连手脚都使唤不上了，只有心脏砰砰砰剧烈跳动着，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
“不要？”伊恩看着他的表情心痒痒的，想跟着笑又强忍住了，故意叹了一口气，装作自怨自艾说，“唉，不要的话，那我只能收回了。”
莫宁激动地扑上前，一把抓住伊恩的手：“要！要！不许收回！”
他的双眼明亮极了，直勾勾地盯着伊恩看。率先调戏莫宁的伊恩反倒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害羞地扭过头，脸上飘起一层薄薄的红晕，耳垂更是红得厉害，嘴上还嘟哝道：“要就要，这么激动干嘛。”
话还没说完，他就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修长的手臂环住他的后腰，干燥而温热的唇瓣旋即覆了下来。
亲亲亲亲亲吻……？！！
伊恩猛地睁大了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全身像被定住了一样，动都动不了。
舌舌舌头伸伸伸进来……了……
还舔、舔……
意识到莫宁在做什么后，伊恩的脸唰地一下就从薄红变成了爆红，只觉得整个人浑身都在发热，热得都快蒸发了。
烟花，我脑子里有人在放烟花……
啊啊啊啊啊，要、要死了……
良久，莫宁松开伊恩。看到伊恩的反应，他轻笑一声，点了点伊恩的鼻子：“害羞了？”
话还没说完，又凑上前来，却被反应过来的伊恩眼疾手快地挡住。
等等，等等，他没有想过会这样啊？还、还……
“先、先吃饭。”
莫宁停下了。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眼神幽深，声音哑得厉害：“听你的。”
“嗯。”
心脏，好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肉快要烤好了。我——”
伊恩正准备起身，手臂却被莫宁抓住了。
他僵在原地，默默盯着莫宁的手轻而缓慢地从他的手臂滑落到手掌，然后十指紧紧相扣。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红晕又悄悄地爬了上来。
“等下再去吧。”莫宁紧紧握住他的手。
“嗯。”
伊恩坐了回去，看着交握的手好几秒，用力地回握了过去。
他的视线看向远处，唇角上扬，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了下来。
极光，真美啊；雪原，真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