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难得的休战时分。
但一时罢战代表不了什么，双方都在抓紧时间休息。在暗处磨砺爪牙的猛兽与人类必有最终一战。
这场战争打了接近半个月，人类的结局也已经板上钉钉。
如今，他们不是为了生存而战，他们是为了荣誉而战。
“不死不休！”有人在远处嘶哑地低吼。
他闻声扭头看去，只见黑夜中疲惫的人群瘫了一地，不知道是谁。
他默默地回头，暗自捏紧了拳头，在心里默道：不死不休！
有人走到他身边，温柔地替他抹去嘴角的血迹。他回头一看，菠萝温柔的眉眼映入眼帘。
“你还好吗？”菠萝担心地为他披上一件长袍。
这袍子血迹斑斑，中间还有一处撕裂的口子，上面珍贵的防御阵法早已消耗殆尽，只剩下残阵苟延残喘。就像现在城墙上的人们，就像他们。
“坚持得住。”他笑了笑，拍了拍菠萝的手背，眼底的冷厉温和了些。
和菠萝的那点温情，成了他最后的慰藉。
黑雾没有让他们休息多久，战争很快又开始了。
这一次，带着终战的意味，打得越发惨烈，双方都有种拼尽家底干的绝然。至少人类这一方是。
他凝视着后方，小师妹米饭在那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看着看着，只觉得眼眶渐渐红了。他往后走了两步，把小师妹歪斜的身体扶正，擦了擦她唇角溢出的鲜血，用手阖上了她的眼睛。
他用力揩了一下眼尾，随即站起身，再次冲向前线。
杀！不死不休！
……
伊恩从迷障中苏醒，慢慢睁开眼睛。
他的身体还在不自觉地抽搐，皮肤泛着淡淡的青色，那是毒素还未清除的症状。
天空阴沉沉的，黯淡无光，不多久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迷障中的场景在脑海中一一呈现，米饭空洞的眼珠、菠萝摇摇欲坠的笑容、黑漆漆的色调，然后逐一湮灭。
伊恩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抹了一把脸，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冰凉一片。
视线转动，远方的姹紫嫣红惊动了他。他像是倏然惊醒，拍了怕自己的脸，长出一口气，自嘲一声入戏太深。
“这都三天了，你说那建筑还会不会出现？”
“肯定会出现的。消息是他们自己放出来的，怎么会自打脸。”
“说得也是。”
小路那头隐隐约约传来交谈的声音。伊恩眉头一皱，闪身进了一旁的灌木丛中，掩住自己的身形，屏住呼吸仔细听他们谈话。
那两人好像也没有发现旁边有人，边走边说。
“不过话说回来，那建筑要怎么降落啊？副本之间还能融合？”
旁边的人“嗤”了一声：“那酒馆又不是副本。”
酒馆？莫非是神秘酒馆？
伊恩竖起耳朵。
“行了，再等等。反正这副本也没几天。”
“还是在前面那个悬崖边上？”
“他们指定的位置，错不了。”
……
伊恩扬起眉峰。
前面的悬崖？他在这里转了两天，对地形算得上比较熟悉了，眼下听着两人的描述，一下子就想到了两百米远的那个山崖。
那里开阔得很，离这里很近，附近又没有高大的遮挡物，在这里肯定能一眼望见。
正好，他也攒了一肚子的问题。
伊恩想了想神秘酒馆的外观以及交易模式，决定多攒点“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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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黄昏，酒馆降临。
伊恩眯着眼远远望去，山崖地势本来就高，四周又开阔，只见酒馆高高耸立在山崖上，夕阳照在晶莹的外立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辉，分外惹眼。
他手中的玉佩发出莹亮的光，从酒馆出现那刻起……不，更确切来说，是他发现玉佩发光，一抬头，就看见了酒馆拔地而起的盛况。
玉佩是彩球体中，那对男女请他转交给莫宁的那块。
莫宁、莫家。不简单啊。
他挠了挠头，只觉得越接触，原本熟悉的莫宁就变得越陌生起来。
不过现在于他而言，秘密与否都已经毫无意义。伊恩敛去唇角的几分苦涩，收起玉佩，信步朝酒馆的方向走去。
风铃声一响，门开了。酒馆依然是曾经光顾过的样子，富丽堂皇、优雅迷人。
“欢迎光临。”穿着马甲的侍者擦着玻璃，闻声抬头，冲他微微一笑。
令伊恩惊讶的是，与上次空无一人不同，这次吧台前坐着一个人，黑发佩剑，背影格外熟悉。
他心念一动，一个名字含在舌尖。
……会是他吗？
就在这时，对面的人缓缓回头，对上他残留着错愕的眼睛：“伊恩。”
“莫宁？”绕在舌尖的那两个字，就随着一声叹息溢了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记得我去死亡沙漠那次吗？神秘酒馆，就是我费尽心思找的地方。”
莫宁顿了顿：“你怎么也找到神秘酒馆了？”
他微微皱眉看着伊恩，伊恩怎么会进入这里？什么时候进入的？在哪里？死亡沙漠，不，伊恩的实力还去不了，那么是湿润沼泽？还是馥绿平原？
这一次，莫宁是顺着佩剑指引而来的，在山崖的另一侧看见了神秘酒馆。
他比伊恩早到二十多分钟，还清楚地记得当他满怀希望问出“伊恩在哪”时，那侍者只瞟了他一眼，凉凉地回答：“你很快会遇到的。嗯，为了酒馆的声誉，这个问题就不收费了。”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大概是我副本缘很好。”伊恩耸了耸肩，“在湿润沼泽时就接触到了酒馆。”
“现在想想，我们应该同时进入的，但酒馆本体就在湿润沼泽，所以你才会忽然出现在那里。”
伊恩避开莫宁探究的目光，一屁股坐在了矮凳上，强作镇定自然，向侍者要了一杯酒。
他还没做好准备直面活生生的莫宁。
虽然，迷障中的那个菠萝很可能就是他臆想出来的莫宁。但臆想终归不是现实。
莫宁看着一瞬惊讶后很快镇定下来的伊恩，一瞬间喉咙里鲠得难受。神秘酒馆、彩球体、欧格斯特……他未参与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没有他，伊恩的世界一样，不，甚至比有他在时还要精彩。
“客人，这次您需要点什么？”
“上次你说你们什么都能贩卖？包括信息？”
“当然，只要您出得起价格。”
……
这边，伊恩和侍者相谈甚欢。
莫宁晃动着酒杯，琥铂色的酒水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他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酒杯口划动，如今两人近在咫尺，他却觉得对方远在天涯。
“每次中毒都会陷入迷障？”
“哪种迷障？”
“说不好，像连续剧，一场旷日的战斗。”
“战斗、迷障……”侍者略显惊讶地抬头看伊恩，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恢复了平静，“不一定。有缘人才能进入。”
“怎样再次进入？或者避免进入？”
“隐形符阵、陷阱，甚至中毒都可以。您是有缘人，一定会看到最后的。”
莫宁自嘲地笑了笑，明明是他要的结果，为什么心却揪成一团？
“迷障……是否代表什么？”终于，伊恩扬眉，问出了一直横亘在心中的问题。
侍者慢慢看了他很久。
半晌，悠然道：“到终点吧，你会知道一切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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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和解
他们没有在酒馆久呆。
旁边一个大活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狭小空间滋生出的密闭感，以及认知的冲击令伊恩坐立难安，他决定放过自己。
匆匆结束与侍者的交易，伊恩立刻朝门外走去，猛地打开了酒馆木门。
莫宁见状，忙抓起剑跟了上去。
“叮铃”一声，门又猛地被伊恩合上。
“有敌人？”刚刚短暂的一瞥中，莫宁发现有一群人堵在门口，他们身穿新式软甲，手拿制式长剑，面相凶狠，正虎视眈眈的盯着酒馆大门。
伊恩“嗯”了一声，不言不语面对着门，没有丝毫转过来的迹象。
看来也不想面对他。
莫宁笑了一下，心口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不声不响却堵得慌。
“别怕，我在呢。”他把伊恩拉到身后，握着剑推开了门。
喧哗声扑面而来。
随即声音一顿，敌人发现了他们，顿时刀剑齐舞，劈砍了过来。
莫宁冷笑一声，直接怼了上去。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手中的剑舞得极快，一改曾经飘逸流畅的风格，打得大开大合，颇有猛虎下山的架势，就像以怒火为燃料，以剑为媒介，想要尽数倾倒在敌人身上一样。
伊恩跟在他身后，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迷障之中。
菠萝也是这样的，对他说“别怕”，抢着对上敌人，将他护得好好的。
可是他们毕竟不一样。菠萝只是迷障中人而已，代入他并不代表就是他。
同理，自己也不是火龙果。
转头一看，透过酒馆大门，还能看见侍者冲他微微一笑。下一秒，酒馆如泡沫，“噗”地消失在原地。
伊恩抿紧了唇，抽出刀也迎了上去。
面前的敌人约摸二十来个，风格统一，至于实力……伊恩交上手就知道了，三四阶左右。虽然武力值不高，但考虑到副本迷之劫掠手法，一次性能在副本中聚集这么多人，到底是哪家那么财大气粗？又为什么会与他们为敌？莫非是守株待兔，劫掠酒馆交易物？
一时间，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刀光舞动，紫电翻飞，眨眼间就废了好几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