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可以出宫自由了, 一行人以雷霆速度收拾好自己的包裹就要走,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带走了他们的东西,宫里的一样都没拿。有了令牌, 一路上果然畅通无阻无人敢拦,容真真拒绝了皇宫派的马车, 他就是不信贺憬微能有好心给他们备车, 宁可自己走。
终于出了皇宫正门,陵游骑上白清鸿在宫外早就备好的马匹, 恍惚间若有所觉的回头看了一眼,隔了一段距离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分明看到城墙高处似乎有人伫立着一直看向自己这个方向,就算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却也能认出那身标志性的明黄龙袍。普天之下,除了那个人, 还会有谁有资格穿那身衣裳呢?
陵游想起方才在正阳宫内,在他即将拿着令牌走出大殿门的时候,贺憬微对自己说得最后一句话。他说那令牌其实是他给的一个保命符,将来他行走江湖无论遇上什么样的难事,只要有朝廷官府在的地方,他就可以凭借此牌得到他的庇护,无论在哪里。
他还说,如果想通了,也可以拿着令牌回去找他。
陵游不觉得自己将来还有回来的可能,可他不敢乘贺憬微的情,他始终不懂那种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深情从何而啦,明明就是个过客罢了。
“看啥看,走了。”容真真隐晦的抬头瞥了一眼高墙之上的人影不以为意的说,“回去还有一大堆事处理呢。”
陵游回过神来,忙驾着马往前奔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他们紧赶慢赶就怕贺憬微反悔,拼着性命赶在日落前出了城,看着夕阳垂在天边,容真真望着前方一望无垠的平原心情大好,他忍不住哼起了歌,燕阮嫌他唱得难听,在马上给了他一脚冷酷的说:“闭嘴。”
容真真笑眯眯的凑过来,跃过一匹马的距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特别流氓的说:“不唱就不唱。”
他近来总是爱这样没脸没皮的时不时调戏一下燕阮,大家也都习以为常,燕阮傲娇的瞪了他一眼也没真的生气,容真真就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逗了一会后低声问他:“你到底跟阿陵说了什么?贺憬微能这么快就放人?”
燕阮轻哼一声,半真半假的回道:“我让他一进门就脱衣服。”
容真真:“……”
看他一脸的不信,燕阮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不耐的说:“你懂什么?这叫先发制人,贺憬微想要陵游的心,我就叫陵游一去就脱衣服要献身,贺憬微要能下得去口,他就不玩这一套了。”
容真真恍然大悟,仔细想想也是,他光想着跟贺憬微蛮横做对,却没想到玩这招,他都能想得出来以贺憬微那样骄傲的人,在看到自己心上人糟蹋自己心意的时候的表情,不知该说时绝望多些,还是暴怒多些。
“感情这事,原来还是阿阮懂得多些,在下佩服。”容真真笑着说,“贺憬微越是想要阿陵的真心,阿陵越给不了。他们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里,贺憬微自己爱得死去活来撕心裂分,阿陵却连这份感情什么时候开始的都不知道,真叫人伤心。”
燕阮冷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陵游,转过来又继续:“你以为贺憬微放弃了?他这是以退为进,心急吃不下热豆腐,与其等着一块石头开窍,还不如卖个人情给他,短暂的自由之后才是真正的牢笼。”
“上位者都喜欢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游戏,也许他一开始就没想真的把咱们困在这里。”容真真也感叹着说,“他就是故意这么做,好让阿陵去找他,然后顺水推舟来这么一出,这样阿陵永远都会记得他。”
“真不要脸。”
燕阮不屑的说:“还是他没用。”
容真真眉开眼笑的附和:“是是是,贺憬微自然是没用的,不像我们阿阮,同样是霸道偏执攻届的奇葩,我们阿阮就不需要玩这么多的心机手段,坐着就能把我勾引来。”
这番话捧得燕阮心神舒畅,也就没计较容真真摸他手的事。
他们花了十天左右的时间回到宛城,容雄飞已经率领一大群江湖子弟在城外等候多时,看到他们的身影刚一出现的时候就激动的策马而来,在城外又耽误了些时辰。
“这些日子一切都还好吧?”容真真关切的问,“没发生什么大事?”
容雄飞摇头道:“没有,大家虽都惶惶的却也没乱,都听着大哥你之前说的话不敢轻举妄动,得知此次行动魔教大兄弟们也帮了大忙,他们也都觉得惭愧。”
“更何况,叔父也下山来了,有他在,也没人敢造次。”
容真真点点头,把马交给马童牵下去,刚走到盟主府大厅就看见容玉就站在门外等着他们。四月清明后天气彻底开始暖和起来,容玉穿了一身天青色长袍长身玉立,腰间的佩剑垂在身侧,更衬得他芝兰毓琇清雅高冷,他淡淡的对着容真真点点头道:“回来了。”
“是。”容真真见他之后忙行个了礼,他知道容玉其实早就不过问江湖中事,此次肯下山也是为了自己,心中有些感激:“辛苦叔父了。”
容玉负手而立没说话,他几乎没跟燕阮说一句话,转身几步就消失在门口不知所踪。燕阮眼神晦暗不明,他去了京城一趟回来思想比以前更有变化,他冲着容真真哼了一声,也甩袖回了自己房间。
容真真怎么会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因此早就准备好了,只要等局势再稳定些,有些旧账事迟早要跟束息一起算的。
贺憬微上位后手段一改从前的隐忍克制温润君子模样,在朝中大刀阔斧的把局势重新洗牌,萧憬琛已经错失了第一时间登基的机会,但他手里还有些人马,朝内也不是无人支持他。只是贺憬微下手更快,曾经春风得意的贤妃第一个就被他拿起祭刀,他的几个舅舅外公都被一同抄了家,没了母族之城,没有老皇帝的遗诏,谁登基都是名正言顺。
萧憬琛连两个月都没能撑住,贺憬微只用了一个月就把他的军队全部瓦解,并在他逃出边境前直接把他当作叛军处死,彻底让五皇子一脉消失在世间。
这些都是容真真回来的半路上听人议论起来的,贺憬微在民间的威望还不错,看起来他的统治应该能支撑很久,只要他不作妖。
清理完残局的贺憬微聪明的收起了自己的利爪,改休养生息,谁都知道西域诸国以及南蛮还在虎视眈眈,他们本就在危险边缘徘徊,实在不能经得起任何一场战事。
估计贺憬微近几年都没时间来纠缠陵游,容真真大大的松了口气,回房后就开始制定下一步计划。
他想给玄月叫彻底正名,魔教的名头在中原用了一百多年,是时候该恢复他们本来的名字了。
盟主平安归来,武林群众大喜,没几天那些掌门们就争相着登门了,他们也是经由这次的事件才知道盟主肩负着怎样沉重的担子,原来他们差点就跟灭门擦肩而过,要不是盟主铤而走险,也许他们这会儿都死了。
“这样大的事,盟主该早教跟咱们说。”卓三娘语气有些埋怨,“盟主怎能自己涉险呢?咱们再不济也还是能帮的上忙的。”
容真真陪笑着说:“三娘别再骂我了,当初只是想着能尽快平息这场祸事,又何必再让所有人都心慌。”
李掌门笑着说:“盟主这是嫌咱们碍手呢,真要论起来,我们这些老骨头有什么可怕的?盟主这样的英年才俊才是应该留下来。”
容真真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怪他当时什么也不说,只一边笑着不答话,这些老家伙虽然各个都不好惹,但几乎没什么坏心眼的人,他们这次也是真的后怕了。
“听说,魔教中人这次也帮忙了?”
卓三娘这话一出,现场气氛忽然又些微妙起来,谁不知道中原武林跟魔教这么多年的恩怨,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容真真眼皮微抬,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正是,玄月教的教主——燕阮,正是同在下一起以身试险的人,论起功劳来,他才是第一号功臣,如果没有他三番五次相救,在下恐怕也回不来。”
在坐的掌门们都陷入了沉默,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80章
为玄月教正名说来容易, 其实谈何容易?毕竟双方的恩怨的确纠葛了百年之久,互相之间的偏见仇怨远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手上都沾着不少对方人的鲜血, 哪那么容易就能解得开?
容真真自己也知道这中间不可能那么顺利,眼见着在座的诸位掌门都不说话也不觉得意外, 他本来也没打算几句话就能把这些年的仇怨消解, 他目光在堂下扫视一圈后笑着又说道:“我知道咱们同玄月教这些年的旧事,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大家都是恩怨分明的人, 这点小事还是分得清的。”
“不管怎么说, 这次在下能平安归来,武林诸位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喝茶,都跟玄月教脱不开干系, 抛开过去种种不说,起码这件事上咱们就该谢谢人家。”
他的话说完后,在坐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 李掌门年纪最大威望最高,他就代表性的发言了:“盟主说的是, 单论这件事来谈, 魔教……玄月教确实出了大力气,咱们也该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