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容真真就安排了人护送时川去上任报道。按说科举考试出来的前三,状元榜眼和探花,一般过后都会被安排进翰林院编修, 至少从七品的官职做起,很少有会被外放的情况。但时川却杯从京城权力中心外放出去, 可见他这个人还是比较受重视的。
宛城又是一个很复杂的地方, 若是新来的探花郎能在这里做出一番成绩来,以后会很快的被调回京城, 接着会一路加官进爵直抵圣心, 如今虽只做个小小的县令, 其实就是给他历练的机会了。
容真真在心里盘算着,目前还看不出贺憬微和时川是不是一脉的人,瑞娘和商淮的情报都说当今老皇帝年纪大了, 但太子之位却迟迟没有定下来,反而由着几个儿子互相争斗,似乎不到最后一刻, 他不会把诏书颁布出来。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最得宠的并不是身为三皇子的贺憬微……应该是萧憬微, 而是五皇子萧憬琛。种种迹象都表明, 虽看着老皇帝貌似都喜欢用萧憬微干实事,但最后名声总是若有若无的被安在萧憬琛的头上, 看着就像是利用他白白忙活一场,为萧憬琛铺路。
容真真暗自思忖着,时川现在还看不出是哪一派的人,他更要小心为上, 朝廷的目的很明确了,收拾武林盟就在这一两年时间里, 不然不会先是换掉宛城县令,然后又派出精明能干的瑜王来,不管他们是不是一派,终极目标都是一致的——摧毁武林同盟。
“啧……”容真真揉揉脑门,这种千古难题摆在他的面前,他却一筹莫展,前有朝廷后有魔教,这种夹击的感觉太难受了,该如何让这两方人马先都起来说着容易,却实在很难。
阿阮坐在院子里不知道看什么,容真真的目光在他身上时不时的转悠,魔教教主心思看着有些好拿捏,其实不然,从上次在山里短暂交手来看,教主的功力也不浅,甚至可能隐隐会超过他,脾气是冲了些,但估计也不是那种没脑子容易被利用的人。
“唉……”
阿阮转过头来看向他,跑过来关心的问道:“容大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头疼。”容真真深深的叹息,他趁机握住阿阮的小手放到自己的额前蹭了蹭,轻声说道:“阿阮,我们可能遇到了大麻烦。”
“什么麻烦?”阿阮歪头明知故问。
容真真没有抬头,因此没看到阿阮的表情,他声音低沉,似乎听着有些疲惫:“阿阮,若是有一天我遇到了大难无法护着你,你会不会怪我?”
阿阮抬手轻轻的抱住他的头放到自己怀中,脸上露出些冷笑:“当然不会,容大哥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清,怎会因此怪你呢?”
“好孩子。”容真真埋在阿阮单薄的怀中,也露出同样狡猾的笑来。
“但,我不认为对你有什么恩情,说到恩情,还是你先救得我。”他沉声说道,“你放心,我若真的有难那天,必定会先安排好你的后路。”
“到时,我会给你些银钱,然后让阿陵悄悄地把你送出去。你学了些拳脚,自保应该问题不大,到时你就只管跑,不用管我。”
阿阮低下头看着埋头在自己怀里的人,语带不解的问:“容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有难呢?你可是武林盟主,受人敬仰尊重,怎会落难?”
容真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抚摸着阿阮的脸落寞的答道:“很快就不是了。”
“你也知道魔教吧?”容真真叹气,“上次刺伤你的人就是他们。我们跟魔教历来有仇,他们这次杀回来,想来定是要报血海深仇的。”
阿阮的眼中并未有什么异样,反而还宽慰他:“区区魔教而已,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怎能与咱们比呢?咱们人多,何况还有八大派呢!”
“天真。”容真真苦笑,“魔教虽人不多,但你要知道,历来两方人马的斗争,人数多少从来不是取胜的关键因素。魔教中人各个都是顶尖高手,而中原武林却略显参差不齐,能算得上绝顶高手的少之又少,到时怕是有危险。”
他又深深地叹气,继续说道:“我上次见过那魔教教主,生得当真龙章凤姿仪表不凡,与传闻中的有些不同,虽下手处处要杀我,可却并非真的是不讲理的人。”
“若是到时见了他兵戎相见,我去求求他,说不定你还能有活路的机会。”
容真真言行中似乎处处都在维护阿阮,阿阮的眼中似有所动,“我不走,到时就要跟容大哥一起对抗!”
“若只是魔教也就罢了。”容真真有些难受,“偏偏朝廷的人也下来了,瑜王出山为的就是收拾我们,如果他们的确想好对策要灭口,到时只需几万大军压阵,三天内就能把我们杀个干净。”
“我们中原武林不存在了,魔教怕是也要受牵连。”容真真心酸,“魔教是在西域不假,但西域诸小国一直都是皇上的心病,他必定会先解决了内忧,再除外患。到时我们被灭了,皇帝没了后顾之忧,可能就会举兵攻打西域,到时魔教也难独其身。”
阿阮内心有些松动。
他自小就不关心政治,只一心闭关修炼报仇,其实不大懂这些事,他看容真真说的煞有介事,忍不住也在心里犯嘀咕。
玄月教在西域的边境生活,并不属于哪一个国家,但如果西域诸国真的被攻下,他们的生活势必要受到影响,到时所见之处都是中原皇帝的,连武林盟都能杀光的皇帝,应该也不会放过他们。
阿阮当然自信于自己的实力,可他不能拿自己教中几千人的性命去赌。
容真真假意叹气,“这事魔教教主定然不会只晓得,他一心只想杀我报仇。我想着,待这些事结束后,便去找我的叔父,问问他当年到底跟魔教发生了什么,然后再去找教主赔罪。”
“倘若那时,我们都还活着。”
阿阮轻轻地摸了摸容真真的头,轻声答道:“会的,我们会活下来的。”
入夜——
“你说,那容真真说得可是实话?”
燕阮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抱胸侧目看着桌上的红烛,脸上被烛火映照的阴影随着火苗跳跃而阴晴不定。
白清鸿单膝跪着,闻言抬头思虑一番后说道:“属下以为,容真真这个小人……盟主,盟主说的也不无道理。”
“我们离开中原百年,有很多事的确不大清楚,但属下曾听前护法讲过这些个中恩怨。咱们西域一共六个小国,国力都不怎么强盛,前朝据说就有想要攻打西域的说法,但并没有完全打下来。”
“代皇曾下过御诏,百年内不打琉璃国为中心的方圆五百里土地连着的六个小国。后来前朝气数尽了,但后来的皇帝都忙着内斗无暇顾及西域,可他们想起来后,说打就能打。”
燕阮眯了眯眼睛,“可本座也听说,如今他们的气数一年不如一年,说不定哪天就能改朝换代。”
“是不错。”白清鸿答道,“可他们气数如何,都不影响攻打西域的实力,毕竟西域太小太弱了,就算没有中原皇帝的觊觎,南蛮那边的几个大国也不好对付,他们吞并了中原,一样有可能会打过来。”
燕阮想了很久很久,才张口说:“那如此说来,我们最大的敌人反而不是武林正道?”
白清鸿有些犹豫:“可是,中原究竟打不打还是个问题。我们总不能舍近求远,冒然去跟中原皇帝作对吧?这不以卵击石吗?”
“没出息。”燕阮冷笑,“我就真的想跟中原皇帝作对,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那老皇帝不是让萧憬微来了吗?”燕阮想起那个君子翩翩俊美端方的男人,想着容真真跟他在一起时候并肩而立相视一笑的场面,忍不住双手握紧,“我先杀他一个儿子,他又能奈我何?”
“教主千万冷静!”白清鸿头也疼起来,他们教主好好地怎么突然就跟朝廷过不去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我们还是先对付容真真。”
“不急。”燕阮下了决心,白日里在书房,容真真难得示弱靠在自己的怀里,那些忧郁失落到底还是被他看在了眼中,他不允许容真真被外人左右情绪。
“等本座收拾完那些东西,回头再找他算账。”
白清鸿在心里默默地吐槽,自家教主说得那么动听,别是真看上容真真那货了吧?看来隐棠推荐的那些小话本竟也不是完全胡说八道。
“陆观云近来如何?可有发现你不对?”燕阮突然又问。
白清鸿心里一惊,忙摇头说:“不曾,他那人只一心钻研医术,对属下并不上心。”
“找机会,杀了他。”燕阮冷声道,“你三番两次阻止我,真当我心软饶了你?”
白清鸿忙解释说:“不是!教主、教主……那陆观云就是个医者,与咱们讲起来其实并无仇怨,何必要置他于死地?”
“更何况,那容真真格外在意他,万一他死了,容真真一定会疯狂报复的,到时咱们就被动了。”
这番话却激怒了燕阮,他一听说容真真格外在意他就心中有气,“本座下令,你敢不从?”
“教主饶命!”白清鸿眼见他双眼发红是要发疯的前兆,一时情急说道:“教主!教主!属下、属下可以去勾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