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来九个,拿回家给阿父阿爹尝尝。”
说话的全是周边村子的人,苦竹村的暂时没人开口。
被村长抱在怀里的福哥儿,眼巴巴的看着自家阿爷,奶声奶气透着股软糯味儿:“阿爷,我还想吃。”
在村长身边围了一圈小男娃,见福哥儿开了口,都叽叽喳喳争先恐后的说着话:想吃,想吃,想吃。
刚刚就买了一个,尝了个味,没了!
“福哥儿啊,得九十文钱呐。”村长心都是疼的。
福哥儿掏出自己的钱袋子:“给阿爷。”
五个小男娃也纷纷掏出自己攒的私房,不多,一文两文,加上福哥儿七文钱,哟,快二十文了。
“阿爷,给我们买吧,我现在都会割猪草了。”
“我捉蚯蚓剁碎了喂鸡,鸡多多的生蛋,生蛋卖钱。”
“我,我会扫院子。”
孙子们皮实是皮实了点,村长嘴里嫌弃他们,实则还是很爱他们的,旁的不说还有心肝儿福哥儿在:“行罢,记得你们说得话,回去老老实实的干活。”然后,朝着陈玉平道:“平哥儿,也给我来九个。”
“我俩共买九个。”说话的是村里的二流子混混,平时没个正经模样,也不见下地干活,整天游手好闲,都二十岁的人了,也没见有谁家哥儿或姑娘愿意嫁给他们。
“二山子树娃你俩哪来的钱?九个月饼,一人得出四十五文钱呐!”
“哪来的钱,自然是老子挣来的钱呗,还能去偷去抢不成。”
这话倒是对,这两人混归混,倒也不偷鸡摸狗,就是整天游来荡去看着不像话。
第21章
暮色渐深,人群散尽,陈家屋门口恢复了清净。
陈家众人坐在桌前,看着从钱匣子里倒出来的铜板,听得见的哗啦啦声响,这是钱的声音呐。
堆得像座高高的小山。
数过这么多回钱,只有今天,这座钱小山堆得最高。
十文钱一个的冰皮月饼,想买的人兜里钱财足够的都当场付足了钱,钱不够的也跑回了家拿了钱过来。
除沈家子弟十人,周边邻村三人,本村两人,共计十五人。
足足一两多银子,加上今天摊子上的收益,粗粗一算一千五百文是绝对有了。
“数,我先数第一遍。”陈老汉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手有些微微发抖,这么多钱呐。
陈老爹倒还算淡定:“我数第二遍。”
“我数第三遍。”陈原秋举手。
陈玉平道:“有阿父阿爹阿弟数钱,我就不用数了,我进灶屋看看,明儿要做不少冰皮月饼,得提前准备着。”
“行,这边完事我来帮你。”陈老头应着。
陈原秋接话:“我也给三哥打下手。”吃了三哥好几个月饼,想想都是钱呐,怪不好意思。
中秋过后,有了几天好太阳。
陈老爹想着晒点菜干,冬日里没什么菜,拿出来换换口味。
家里有老盐水,陈玉平想着晒点老坛酸菜,炖鱼吃特别开胃下饭。
灶屋里的事琐碎又繁多,每天一样的忙乎,成了习惯后也就觉得不怎么累。
早起蒸馒头,张罗红烧肉卤猪蹄,有这三样在,早饭反而简单多了,有时候是面疙瘩,有时候是包子,偶尔煮些粥,或是偷懒直接啃虾酱馒头,心血来潮也会做点费劲些的,比如酥香肉饼,韭菜鸡蛋饼,饺子或馄饨等等。
红烧肉和卤猪蹄费时间,好在不用一直守在灶前。
家里有了牛,卤猪肠也该张罗着。
近来要晒菜干和酸菜,陈玉平想着往后推几天,屋里的杂事忙全了再说。
陈原秋陈原冬兄弟俩得了空就会进山砍竹子,拖回家削竹签,家里攒了好大一捆,趁着太阳好,先在锅里煮沸消毒,然后搁太阳底下暴晒一整天。
进镇买猪肠时,陈玉平又买了好几百文大料,早先二百文大料,已经用了个七七八八没剩几样。
这回买大料,他并没有避着阿爹,陈老爹看着也没说什么,这么些日子看在眼里,他早就知道三儿子吃食做得味美鲜香,这些大料可是大功臣。
“以防万一,你不要在一个铺子里买,多换几个铺子。”陈老爹还小声地提醒儿子:“咱们家的生意,算是很红火了,也没见谁家在自个屋里摆个摊能人来人往,也怕有人起坏心思。”
陈玉平早就防备着,听阿爹说起,很乖的点点头:“还好有阿爹提醒。”
“你啊,还小,经得事少,防人之心不可无。”
家里有牛车就是方便,这头牛正年轻,走得还不慢,从村里到镇里一来一回也就半个时辰,比走路要快多了。
陈原秋陈原冬兄弟俩进山取鱼笼,也会套个牛车,取了鱼笼,又能带回好几捆柴禾,竹子也能捎上两根,一举三得方便。
陈家买了牛,乡亲及村邻们同样很是兴奋激动,这代表着不久摊子上就能卖卤猪肠。
等啊等,盼啊盼,脖子都伸长了一小截儿,总算等来了准信,八月二十二摊子上开始卖卤猪肠。
一文钱一串的卤猪肠,吃着可比红烧肉卤猪蹄实惠多了,不仅麻辣爽口份量还不少,够两三口了,一文钱一串超值!
卤猪肠的生意,陈玉平一点都不担心,昨儿进镇买猪肠时,镇里有多少他全都收了。
父子俩吭哧吭哧的收拾着猪肠,陈原秋也在旁边帮忙,三个人忙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收拾出来。
要不是猪肠便宜,压根就不想卖一文钱一串,清洗起来实在麻烦,数钱的时候就爽歪歪了,哈哈哈哈哈,痛并快乐着。
“二伯摊子上有卤猪肠卖了?我老远就闻着了香味,给我来两串。”
是三弟家的大儿子,陈老爹清楚这个侄子,好意提醒着:“卤猪肠味重,是麻辣口,你肠胃弱可得悠着点。”
“二伯不是我吃,清哥儿念着想吃。”
顺子今年年初成的亲,清哥儿是他的阿郎,怀孕将将满三个月。
陈玉平也晓得堂哥要当阿父了:“顺哥卤猪肠里面搁了大料,解解馋还行,怀孕了不能多吃。”
“还有这事?”顺子挠挠额头,有点纠结。
“你去沈家屋问问沈大夫就知道了。”
沈家屋的沈大夫是有真本事,比镇上好些医馆的坐诊大夫都要厉害,周边村子的乡亲们生了病都喜欢上沈家屋去,贵是比镇里的医馆贵了一点,但效果快,小毛小病一剂药,稍严重点的也就三剂药,就没见过有失手的时候。
要不怎么说沈家子弟阔气,整个沈氏家族,有会做生意的,有会读书的,会酿酒,会医术等等,反正比普通人要有本事。
顺子是今个儿的开张生意,他走后没多久,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波人,都是听说有卤猪肠买,特意过来买卤猪肠。
虾酱馒头搭着买了不少,五香茶叶蛋其次,红烧肉和卤猪蹄有点儿被冷落。
“还是一文钱一文钱的卖起来快。”摊子前没人时,陈老爹瞅了眼钱匣子,笑得眼角起了层细细的笑纹:“就铺了浅浅的一层。”
柳桂香笑道:“卖得快好啊,早点买完早点收摊,还能去串门说说话,阿爹有好些日子没出门走动了吧。”
“确实,这摊子绊脚,累倒不累。”
俩人说着话又来人了。
一个上午过去,卤猪肠卖完了,虾酱馒头也卖完了,五香茶叶蛋还剩几个,红烧肉和卤猪蹄卖得慢,但份量少,也成功卖完了。
村子里飘起了浓浓的饭香,眼看就要吃午饭时,匆匆忙忙的来了个人。
“还有卤猪肠吗?我要买二十串。”
“没有了,只剩下六个五香茶叶蛋。”陈老爹出来招呼着,他认得这人,苦竹村下边有个村子叫平原村,村里开了个小小的赌坊,经常有赌坊里的人过来买吃食,前面还闹了回,有好几个人,浑身酒气,看样子喝得有点多,搁摊子前耍横想吃白食不付钱,他都没出声,就让村邻给怼了个正着,付了钱灰溜溜的跑了。
“这么快就没了?”
“没了。”陈老爹懒得搭理这些赌徒。
“下午还有吗?”
“没有。”
“你这开门做生意,怎么不多做点?”
“只剩下五香茶叶蛋你买不买?”陈老爹有点不耐烦。
赌徒许是看出来了,犹豫了下道:“行吧,鸡蛋全给我。”付了钱,接过鸡蛋,只听见他不满的嘀咕着:“老子好不容易挣了点钱,偏偏没买着卤猪肠,也真是晦气,我呸!”
出来的陈玉平正巧看见这人往地上吐痰,拧了拧眉头:“阿爹,镇上不管赌坊?”
“管,管得不严而已,官差过来,他们早得了信收拾了个干净。”
“你别看他过得潇洒,家里人可就惨了,就靠着个哥儿撑家,上有老母下有两个孩子,旁人要管也管不上,这样的人呐,就不应该成亲。说起来,咱们村的二山子和树娃还算好的,至少不赌钱不祸祸寡妇家里,尽捡着弱小可怜人欺负,上回来咱们这闹事,没让闹成,这才学老实了,要是让他们得逞一回,往后没完没了。”
陈老爹说着,郑重了脸色:“平哥儿,往后碰着这群赌鬼,你千万别给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