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眼红的?几个孩子除大儿子外,都送着去当了学徒,分家单过时又给足了钱财。”
“老摊主夫夫俩想事很周全。”
“做生意哪有不周全,连个店面都没有,就在巷子口摆着,一摆几十年,到了儿子手里依旧红火,就足以看出来,这夫夫俩是有心思的。”陈老爹指了指脑子,笑着说:“聪明人呢。”
没有牛车可搭,父子俩只好走路回家。
一路挑着树荫走,说着话慢慢悠悠,不知不觉就到了村口。
“陈二叔才从镇上回来呢?”有村邻碰见,笑着打招呼。
陈老爹和气的回应着。
“咋没租个牛车?幸好今天日头不是特别晒。”顿了顿,瞧了眼睡着的草哥儿:“这就是平哥儿在山里捡的孩子?养得不错,小脸看着见了点肉。”
“没人往苦竹村这边来,就我俩,租个牛车不划算。”说起孩子,陈老爹乐呵呵的笑:“这娃儿好带的很,今个给他落了户,往后就是我家的草哥儿了,可不能再说他是捡来的。”
他说得温和,村邻也不生气,笑着直点头应好。
走了没多远,又碰着了好几个年轻后生,炯炯有神的盯着陈玉平。
“平哥儿明儿是不是有卤猪肠卖?”
“对,我一口气买了十副猪肠,明儿份量足足。”这个有点重,陈玉平上午就让村里人帮着先捎回家。
“十副也不够啊,看样子我得早些过去守着。”
“我说平哥儿,你有没有琢磨出新的吃食?我这天天想着念着。”
“不怕笑话,我昨天做梦还梦见了,平哥儿捣鼓出新吃食,一文钱三串,前所未有的实惠划算。”
陈玉平就笑了:“那可真是做梦了。我本来想弄卤猪肠,可惜没买着牛,你们若是知道谁家买牛,记得过来告诉我。”
“想买牛,这可不好说,得碰运气。”
“平哥儿我给你盯着,有了好消息,是不是可以送我些吃的?不拘哪种,只要是平哥儿做的。”
“没问题。”
这话不知怎地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过来买吃食的人,总会问一句,是不是真的?
还有人特意过来问,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呗。
过了两天,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传着传着话又变了样,说只要告诉平哥儿谁家愿意买牛,摊子上的美味就可以随便吃,不用花钱想吃多少吃多少。
这明显就不靠谱,大多数人还是知道这话不可信,也有那么几个心存饶幸,厚着脸巴巴儿的过来问。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话。”陈玉平冷着脸,很认真的回答着:“我想买头壮实点的牛,可以直接下地干活,有谁得了信,知道哪家卖牛,过来告诉我了,我去确认一下,这事是真的,我可以送些吃食给他,至于送什么,送多少,我说了算。”
傍晚屋里屋外拾掇妥当,暮色降临,有夜风徐徐吹拂,一天里难得的清闲,没甚事的陈家众人坐在屋前纳凉。
陈老爹气呼呼地说:“这事要碰着个脸皮薄的,兴许就给讹上了,这话到底是哪个传出去的?让我知道了,非得揍一顿。”
“确实有点恶心。”陈原秋也很生气。
“要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也不难,多问两个人就能揪出来了。”陈老汉说着,眼里闪过寒光。
陈玉平道:“用不着为这种人费神,左右他也没得逞。”
苦竹村说大不大,比不上旁边的沈家屋,说小也不算小,和周边村子比起来,一个村的人数算是偏中上,家家户户不说多富裕,也能吃饱穿暖,日子过得还算踏实。
要在村里揪出这个胡乱说话的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最重要的是,也不确实他是带有恶意还是单纯的太想吃摊子上的美味,两者间有很大的不同。
陈家在自家屋里,摆了个摊子做买卖,买卖不仅成了,生意还特别好,说没人眼红暗地里嫉妒,肯定是假的。处在风口浪尖,像这类没有实质伤害的小事,能低调就低调。
眼看十七的赶集日又要到了,买牛这事还是没有任何眉目。
陈玉平佛了,有钱也花不出去啊。
看来这卤猪肠又得往后推,随着过来问话的人日渐多了起来,他不得不琢磨起新吃食。
陈玉平想了一宿,然后,他盯上了坛子里的鸡蛋。
鸡蛋卖到镇里,一文钱两个。
家里养了十二只鸡,一只公鸡,剩下的全是母鸡,每天九或十个鸡蛋,不算少了。
与其贱价卖给镇里不如让他拿了做五香茶叶蛋,一文钱一个,利润空间还是有的。
想着陈玉平就动了起来,茶叶家里也有,是自家制的烟茶,陈老汉抽旱烟,烟瘾不是特别大,隔三差五的抽一回,独独这每日一碗的浓茶,半碗茶半碗水,是一天都不能少,哪天没喝上,他连说话都冒着股无名的火气。
为着碗浓茶,陈家特意挪了块山坳里的地种了好几株茶树,如今,都长成十几年的老茶树了,制出来的烟茶也很地道。
“阿父,跟你商量个事。”
陈老汉撩了撩眼皮:“你说。”心里惴惴,总觉得三儿子这眼神不太对。
“你的烟茶,能不能分我一点。”
“你想喝,你直接拿着泡就行。”
“阿父我的意思是,我想天天拿这么一碗烟茶。”陈玉平将藏在身后的碗拿了出来。
这一碗烟茶不多不少,约摸有一两有余的量,足够泡上两碗浓茶了。
懒洋洋地陈老汉当即瞪圆了眼睛,挺直着身板看向三儿子:“每天?”
“对,每天。”
“我,我那一袋子茶叶都不够你嚯嚯,到明年出新茶还有半年功夫!”那神态那语气,就差没把不孝子三个字说出来。
陈老爹在旁边瞅了会,笑道:“平哥儿想弄就弄,你不用管他,去年还有点旧茶没有喝完,今年的新茶比去年还要多一点,肯定会余不少,他就是爱护食,老了老了还改不了的毛病。”
“他每天要一碗。”陈老汉扭着脸,哼哼了句:“足够我泡两天!!!”
“我先试试,不放这么多,看看味道能不能出来,兴许一碗可以用两天。”
陈老汉拧紧了眉头,不甘不愿:“成吧,想用就用。”背着双手起身走了,没多久,就见他双手捧了碗浓茶出来,喝的小心翼翼无比的珍惜,仿佛以后再也喝不上了似的。
第17章
陈玉平要做的是五香茶叶蛋。
有阵儿他特别想吃,特意找了美食视频,第一次没成功,第二次差强人意,第三次才像那么回事,后来越做越熟练。
再后来,他又不爱吃了。
算算时间也有两三年没有做过五香茶叶蛋。
陈玉平不敢托大,打算先试试手感,不多,就做六个。
“哥,这是打算做卤蛋?”陈原秋两眼发光,卤蛋他知道,镇里就有卖,一文钱一个,他曾买过,味道好是好,跟三哥做的卤味比起来,却还是不够劲:“镇里也有卤蛋卖,一文钱一个,哥等你的卤蛋出来后,咱们也这个价格来。”
陈玉平往锅里下香料:“不算卤蛋,口味和卤蛋不一样,这是五香茶叶蛋。”
“难怪,阿父一脸心肝被割的模样。”
“小兔崽子,说什么呢!”陈老汉虎着脸走了进来。
陈原秋立即凑了过去,笑笑嘻嘻地道:“夸阿父,为了支持三哥的买卖,连最最心爱的烟茶说拿就拿出来。”竖起大拇指。
“那当然!”陈老汉双手靠在背上,慢悠悠的来到三儿子身边,眼睛往锅里瞄啊瞄瞄啊瞄:“茶叶放下去了?”
“嗯,阿父做的烟茶很香。”
陈老汉有点得意:“老手艺了,这一锅能挣多少钱?”
“一文钱一个算的话,能挣六文钱吧。”
“什么!”陈老汉一个高呼:“才,才六文钱?”眉角眼梢全是心疼。
“是的。”陈玉平正儿百经的点点头。
陈老汉一脸快要晕过去的样子,整个人都是懵的。
“阿父,这卤汁是可以重复使用的。”陈玉平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这要是换成老幺,陈老汉早就一巴掌乎了过去,但,这是三儿子。“你,你从哪学来的皮,定是老幺给教的。”一双虎目朝着旁边的小儿子望去。
“关我什么事!”正对着卤锅流口水的陈原秋觉得冤枉死了:“阿父,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也没听见,更没有看见。”强烈的求生欲望。
陈老爹走了进来:“干什么呢?老幺你又惹你阿父了?”
“阿爹!”陈原秋都要哭了:“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怪我了!我干什么了我?”他一脸懵。
至于真正的祸头头,正站在小灶前笑得肚皮都要疼了。
五香茶叶蛋出锅时,陈原秋乐颠乐颠的跑进了灶屋:“三哥,是不是卤好了?”
“对,一人只有一个。”
“一个也行,我先尝尝味道。”顾不得烫手,陈原秋拿起蛋,边呼着气边剥着蛋壳,蛋壳有裂纹特别好剥,浓郁的香味夹着滚烫的热气迎面飞扑:“哇,好香好烫好热,哎哟三哥就是三哥,我就知道肯定比镇里的卤蛋要好吃。”这都还没尝味,彩虹屁已经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