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被押入厅,强迫跪在地上。护卫拿出陈妈妈嘴里的布团,退到后面笔直站着。
“你们为什么抓……”陈妈妈抬头瞧见沈雄才威严的脸,低下头不敢放肆。
“陈妈妈。”沈风凛微笑,眼眸一厉,“你今儿跑去厨房做什么?谁让你做的?说!”
沈家旁系不住将军府,但多少与将军府的人相熟。陈妈妈又是沈陈氏身边得脸的人,能进将军府自不稀奇。但为什么在今天?为什么要去厨房?下药的究竟是不是陈妈妈?
“奴婢……”陈妈妈眼睛到处瞟,意图掩盖,“奴婢来看表亲。他在厨房……”
“谁是她表亲?站起来。”沈雄才沉声呵道。一个微胖的男人颤巍巍站起来。
抬头见沈雄才黑着脸,男人忙跪下解释:“小人与她关系并不亲近,此事与小人无关呐。”
沈雄才懒得听狡辩,命人将男人和陈妈妈拖下去打,什么时候交代什么时候停止。陈妈妈和男人被打得哭天喊地,她原本还试图遮掩,在杖打下不得不招。说出全部事情。
据陈妈妈交代,沈夫人不满乔柯管家,与沈陈氏商量让乔柯管家时闹出事。因此,沈陈氏才想着在饭菜里下药,这是最快也最直接能显示乔柯管家有问题的事情。
众人听完陈妈妈的话齐齐看向沈夫人。沈夫人慌忙解释:“不是我,我没有。”
无奈没人信她。沈雄才直接处置了陈妈妈,下命惩罚沈陈氏。厨房里的人也换一批,沈夫人被禁足。折腾许久,大伙也累了,沈雄才挥手宣布散了。此事到此结束。
晚饭没吃,沈晫去厨房亲自做两碗面端回房。乔柯夹着面沉思:“夫君觉得陈妈妈说的是真的吗?母亲真的会为了对付我在汤里下药?要知道不光我会吃,父亲也会吃。”
“这事真不好说。”沈晫无奈叹口气。女人在后宅的斗争,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
“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乔柯皱眉,“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劲。”
“好了,不要想了。”沈晫夹鸡蛋到乔柯碗里,“天色不早了,赶紧吃了休息吧。”
“嗯。”乔柯张嘴吃面,脑子里还在想。到底哪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
此事仿佛一个小插曲,除了将军府加强戒严,没激起任何浪花。时间溜到五月,店里的水果冰沙正式开卖,生意不错。沈晫做过几次给乔柯尝,乔柯吃后不舒服,大概不习惯。
跳棋比赛也在不久前结束,据说黄书悦和巩恒在决赛战得难分难解。最后由黄书悦领先一步获胜。此事掀起轩然大波,谁都没想到首次的跳棋比赛冠军是个女人,引发热议。
乔柯并未参加比赛,他将重心放在管理后宅上。陈妈妈一事让他心有警惕,是他做得还不够好。沈晫每天回来都见乔柯在看账簿,今儿他不满抢走:“天天看,能看出花来吗?”
无奈一笑,乔柯起身为沈晫换下官服:“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做。看看没什么不好。”
沈晫换上便服,倒杯茶坐下皱眉道:“熙亲王的案子结果出来了。熙亲王贬为庶民,其子女依所犯案件轻重惩处。郑端被判秋后问斩,其他人流放,仆从遣散或充足徭役。”
“太子、三皇子、六翁主都主张查,宗室不再包庇。”乔柯坐下握住沈晫的手,“不是你的错。他们本身有罪,你只是揭发。他们罪有应得,根本和你没关系。你别多想。”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沈晫握紧乔柯的手担忧道,“我真的是官,能左右他人生死。权力握在手中的感觉让我害怕,我的一句话可以致人死地,轻易夺取别人的性命。”
生杀予夺的权力让沈晫心惊,鲜红的血在他眼前挥不去。他不禁想,以后是不是每做一件事,就会有更多的人因此死掉。人命压在身上,一想到自己间接杀了人,他就想吐。
今晚,沈晫注定难以入眠。就算乔柯劝再多,他也难以迈过这个坎。杀人的罪恶感、愧疚,还有对自己不成熟的悔恨。站在凉风习习的走廊,沈晫望着月亮手抖个不停。
脑海里一直闪现刽子手高举刀落下的场面,出现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流满地的画面。杀人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在脑子里,很难抹去。沈晫陷入迷茫,他之后该怎么为了目标奋斗?
解不开心结,沈晫郁郁寡欢。直到那一天在刑部遇见孔大人,他微吃惊:“孔大人?”
孔大人抱拳行礼:“此时我不是一个官,而是做为一个百姓感谢沈大人。谢谢沈大人替百姓伸冤,让恶人伏诛。若无沈大人,不知还有多少冤案发生,多少冤魂不得申诉。”
“其实……用不着谢我。”沈晫垂眸。因为他并非为民伸冤,他只是为自己而已。
“必要谢的。”孔大人深深鞠躬,“我替死去的那些百姓谢谢你,替他们的亲人道谢。”
欲言又止,沈晫抿唇,为什么?他本意并非如此,他没有那么伟大,他其实只顾自己。自私得想将别人当做踏脚石达成目的,即使不想出人命,却因此要死很多人。很多血……
“此后沈大人是我为官的榜样。”孔大人眼神坚毅,“不计个人得失,为国为民。”
不是……他不是的……沈晫皱眉叹口气:“为什么认为我不计个人得失呢?你有没有想过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说不定我只是将他们当做踏脚石,为了升官,把你们当棋子。”
“没关系。”孔大人毫不动摇,“沈大人尽管将我们当棋子,能为沈大人升官尽一份力是我们的荣幸。不管沈大人真正目的是什么,为百姓伸冤不会错,为民请愿不会错。”
“就算我以后欺压百姓,为非作歹,你也这样想吗?”沈晫捂住疼痛的头,“我没你们想象中那么伟大,我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自己。我不是一个好官,我根本不会做官。”
孔大人不知道沈晫为什么苦恼,他觉得沈晫有些钻牛角尖:“谁都不是生来就会做什么。我也不会做官,但我依然在做官。我也不是一个好官,因为我没有勇气做很多事情。利用也好,真心也罢,结果不会改变,沈大人。你听不见百姓的心声?看不见百姓的笑吗?”
愣住,沈晫看向孔大人。百姓的笑和心声?想起在店里下跳棋时百姓的友好,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和尊崇。他做了什么?其实什么也没做。他只不过为了自己的目标去努力……
在现代,沈晫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坏人有警察去抓,有法官去判,与他那么遥远。如今成了官,成了手握生杀予夺权力的官。他不可能一直推卸责任,因为他的辞官路漫漫,因为他现在是官。他完全没想过当一个怎样的官,他很随性,从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如此在为官上行不通,当官不能随性。拥有着权力,身上也压着责任,官越大权力越大。生杀予夺,多大的权力诱惑啊。一旦感受过,有几个人能抗拒呢?可沈晫只感觉到害怕。
害怕被权力吞噬,害怕迷失自我,害怕忘了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这份害怕让他迷茫,让他自我怀疑。微微抬眼,沈晫一笑:“孔大人说得对,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结果已经存在。沈晫微笑转身离开,孔大人对着沈晫背影恭敬鞠躬。
【作者有话说:_(:з」∠)_权力越大真的越容易迷失本心,大傻子也有想不通的时候,哈哈哈哈】
一百零九、儿子抓周
沈晫想通了,判斩刑的是皇上和法律,他没必要背锅。五月朝廷上下很忙,首先皇上寿辰在这个月,个别地方开始出现汛情或干旱。朝廷即刻派遣官员前往,务必控制住灾情。
这些与沈晫关系不大,他也没那么忧国忧民。比起国家大事,现在最让他高兴的是儿子会奶声奶气叫爹了,也能走几步路。下个月沈悠满一岁,沈晫绞尽脑汁准备着抓周的物件。
“爹……嬷……”乔柯抱着沈悠指指沈晫,又指指自己,教沈悠喊人。
人生首次当爹,第一个孩子开口喊爹,沈晫激动得不行。他抱起沈悠转圈圈:“好儿子。”
“朝廷如今着急灾情,悠儿抓周大办合适吗?”乔柯起身拿出帕子给沈悠擦口水。
沈悠乐得不得了,用小手抓帕子。沈晫微微皱眉:“那就只请自家人,小办。”
没必要自己往枪口上撞,沈晫喜欢搞事情,但不喜欢惹麻烦。该退还的退,硬刚也得看时机。沈晫满脸笑逗弄儿子:“你照常准备抓周的物件,我另外再准备一批有新意的。”
有新意?乔柯知道沈晫说的有新意,定是别人都没见过的东西。乔柯一笑:“听你的。”
“不听夫君的,你打算听谁的?”沈晫打趣道,“皇上的寿宴我打算推辞掉。”
“又不正经。”乔柯担忧问,“皇上的寿宴乃是大事,你借口推辞不会有事吗?你就去参加怎么了?你不去,皇上追究起来可怎么好?还是不要给别人留下话柄吧。”
“我不喜欢参加宴会。”沈晫将儿子放在床上道,“谁知道寿宴上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我的话柄还用留?要挑一大堆,随他们去吧。再不济,我装装病,也好有个正当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