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叶缥遥即便是受些反噬的内伤,也强行将所有内力都给卸了。只是当她刚一收手,怀里就多了个软瘫的身体。陆诚颜已经陷入昏迷,嘴角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身体早已失去了知觉。
叶缥遥晃了几下,也不见陆诚颜有苏醒的迹象,有些慌乱。
“四叔,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叶缥遥不是没见过受伤严重的人,也不是没有替人医治过,但就是第一次生怕眼前之人没能被自己救起来。
叶老四替陆诚颜把着脉,目光深重。过了一会儿,先是扶着陆诚颜的肩膀,轻轻将其从叶缥遥怀里挪开,让她平躺下。又用帕子将她嘴角的血印擦干净,紧接着在她喉间扎了两针。等做完了这些,他才施施然开口解释起来。
“浮于表面的毒素已经逼净了,但是一旦你的内力触及到那些已经落地生根的毒素时,就会出现反作用。”
叶缥遥接过四叔递过来的温热帕子,把自己脸上的汗水抹了干净。听见四叔的话,又转过脸看着陆诚颜,叹道:“她的体内想必不止有一种毒。怕是对方早有预谋,所以在她身体里种了两种相生相克的毒素,让我们进退两难。”
叶老四沉重地点了点头,叹道:“要不是今日你将浅毒逼出,怕是另一种隐藏着的毒素还不容易被发现。如今看来,我们得变通法子了。”
“四叔,你有法子吗?药材,补品都不成问题,整个江湖和大内,只要是有的,就不必担心找不到。”叶缥遥稍稍调理好自己的内息,便很快专注于陆诚颜的病情上。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这另一种毒究竟是什么,是谁施加的。这才是最棘手的,所谓治标要治本才有效。”叶老四精通医术,尤其是江湖上罕见的疑难杂症,但是他也不是万能的。
“一份情毒就已经够伤脑筋了,又来一种不知名的毒素,我估计连陆诚颜自己都不知道被人在身体里种了这么多玩意儿!”叶缥遥有些烦躁,甩开手里的帕子,站了起来。
“先从陆家庄着手吧。毕竟这些年里,陆诚颜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最长,线索也应该最多。况且我看这毒性,时间上应该比情毒要晚不少,也许是在陆家庄中的也不一定啊。”叶老四分析着种种可能性,他年纪大些,又经历数次死里逃生,所以比叶缥遥更加淡定。
密室中愁云密布,吴嫣芸则一如往昔,虽然她知道陆家庄又来了新的客人。但显然新到的贵客只跟沈姑娘有交情,并不在意自己。她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不会自讨没趣地去叨扰,索性就留在自己的屋子里赏花逗鱼。
“吴姑娘,在陆家庄住的可还适应?”余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着实令吴嫣芸吃了一惊。
她连忙出门相迎,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生活起居都是余叔在打点。虽然说自己是为了陆诚颜而来,但辛苦操劳的都是余叔。在这点上,吴嫣芸还是头脑清楚的,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对余叔不敬,相反还要更加客气才对。
“余叔,你今日怎么特地过来了?最近来了新客人,不是应该更加忙碌吗?我这里其实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了,余叔还是别为了我费心。”吴嫣芸直爽的回答让余叔笑了起来,陆家庄若是能有这样一位爽朗坦诚的女主人,着实是幸事啊。
“吴姑娘客气了,来的都是客,哪儿贵贱之分。再说,你是未来的庄主夫人,照理说应该照顾得更加周到才是,只是我实在□□乏术,还希望吴姑娘谅解。”余叔也大概察觉出了沈语琴的来意不纯,再加上叶缥遥和沈暮歌的到来,令他觉得若是再拖下去,吴嫣芸怕是会败下阵来。
“既然余叔这么说,那我也不客气了。还真是有一件事要麻烦余叔,我有一封家书要送到清江派,不知余叔是否方便代为传递?”吴嫣芸脸上的笑意更深,眼底依旧澄澈。
“小事一桩,吴姑娘交给我便是。只是,吴姑娘为何不用清江派的信鸽?”
江湖上的每个门派都会有自己特殊的通信方式,更别提像清江派这样的大门派了。再不济,吴嫣芸也肯定带了信鸽,怎么会连一封家书都需要陆家庄代办?这令余叔有些疑惑。
吴嫣芸也不含糊,笑着解释道:“我前来陆家庄做客,是爹允许的,所以我的行踪他并不担心。只是我在陆家庄做客,若是私自传递消息出去,怕是容易引人误会。”
余叔当然知道江湖上的规矩,吴嫣芸稍稍解释,他就立刻明白了。吴嫣芸虽说是女流之辈,但是行事风格都很符合江湖道义,足以说明吴掌门教女有方。这一点上,吴嫣芸再次得到了余叔的认可,心中对于这位未来庄主夫人更加支持了。
吴嫣芸转身将信取出,交到余叔手里,却在余叔转身离开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眼底的清澈依旧在,但嘴角又流露出更为复杂的含义。
第三十四章
沈语琴知道叶缥遥在替陆诚颜疗伤,虽然心中牵挂, 但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扰, 毕竟这种时期, 要是中途被打岔, 指不定会落下什么更严重的后遗症。所以她只好来找姐姐, 只有和姐姐待在一起,才能有效缓解内心的焦虑。
“语琴, 你能不能坐下来,歇一会儿?你走来走去这么久, 难道不累吗?”沈暮歌知道沈语琴心中不平静, 但是这么来回走动也不是办法。
沈语琴皱着脸,眉头始终彻底舒展过, 听见姐姐的话,不由得回过头说:“我也不想啊,可是姐姐, 我的脚不听使唤啊!”
沈暮歌心中轻叹,却还是立即起身, 走到沈语琴的身边。温柔地握住妹妹的手, 指尖微凉,正如沈暮歌预料的一样。她把沈语琴拉到椅子边, 又轻轻推她落座,将手按在妹妹的肩膀上,给予她充分的安定。
“语琴,你听姐姐的话, 陆诚颜不会有事的。现在治疗才刚开始,往后的路还长。你若是现在就乱了分寸,将来你又如何能抵挡风雨?”沈暮歌这话不仅是对妹妹说的,也是对身为千城公主的沈语琴说的。
沈家的儿女,可以失败,可以落魄,甚至可以在任何一场战争中死去,但绝对不能自乱阵脚,丢了身体里的那份坚定与傲骨。沈暮歌自己也曾经因叶缥遥而茫然失措,却仍然死守着那份执着。所以现在她见不得沈语琴将自己弄得无所适从,这样的表现,除了给自己添堵以及挫败信心,并无益处。
“可是,姐姐,我怕……”沈语琴抬起头,眼里闪动着急切的情绪,她想说出内心的恐惧,却话到嘴边又害怕了。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当初叶缥遥掉下山崖,我的心比你如今痛苦一百倍,甚至可以说是绝望。那个时候,我万念俱灰,仿佛整颗心都碎了,再无还原的可能性。所以我才会答应和亲,才会有了将自己的最后一点价值奉献给皇家的想法。”沈暮歌回忆起彼时的情景,眼中也染上了哀伤之情。
但是,她又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但是直到如今,我都感到非常后悔,因为当时的我,太早就陷入了绝望,以至于轻易就放弃了应有的努力。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不是叶缥遥执意不肯放开我,不顾一切地来找我,恐怕我的人生,早已画下了句点。即使我的内心,再深爱,又如何呢?我早已没有能力,更没有资格去拥有这份爱。”
说完,沈暮歌先前低落的情绪慢慢恢复过来,语重心长地对着沈语琴说:“所以你不要再犯跟姐姐一样的错误,如果你已经想清楚,陆诚颜就是你要的那个人,那么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轻易慌乱,更不要在结局到来之前就先放弃。你要时刻保持着热情与希望,唯有你坚持了,才能寄望于对方也同样坚持,你们的路才能一直走下去。”
沈语琴感动地点头,反手就去握姐姐的手,彼此的温度相互传递起来。
“她是我第一次爱的人,也是我此生唯一想要爱的人。虽然我有点笨,从前对她还有点坏,但是我愿意去学,去改正。只要这次她能痊愈,我以后会好好爱她的。”沈语琴害怕的是上天不肯给她这个机会,让她用真诚的爱去对待陆诚颜。
毕竟仔细想想,从前她似乎都没有用好的态度表达过自己的满腔爱意。陆诚颜在自己面前,总是被欺负,吃亏又不敢出声反抗的那个。如今那个人却身中情毒,若是无法医治,也许一生都要与情绝缘了,这让沈语琴不得不害怕,怕自己的爱还没能够对陆诚颜好好付出,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沈暮歌看着妹妹一天比一天成熟,而且是迅速成长,不得不承认爱情的力量的确很大。不过叶缥遥也曾对自己提起,情毒虽然不足以致命,但也绝非能够轻易祛除的。要不然叶缥遥也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看来也是心里真急了。但是沈暮歌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沈语琴这些,因为此刻妹妹最需要的,是鼓励与支持。如果沈语琴都没有信心坚持下去,那么陆诚颜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陆诚颜每日都会进入密室接受治疗,但是这个秘密,她谁都没有透露,即便是余叔,她也只是说与叶缥遥武功切磋。陆家庄如今的日常事物也都暂由余叔打理,这点上陆诚颜倒是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