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南也万万没想到,“你怎么会在这?”
这话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的,他心知肚明,毕竟......从一开始,口信就是席远给以前的他的。
师南穿过一个可怜的小乞儿,食不果腹,靠捡别人不要的垃圾,勉强活下来。
小乞儿叫音儿,虽然是个见惯苦痛的孤儿,却有颗善良的心。
师南穿过去时,音儿刚刚救了受刀伤的席远,即使被后面来的师南掌控了身体的控制权,体内强烈的执念,依旧让师南受了很大的苦。
过去的记忆随着穿越,埋没在脑海的深处,再翻出来,有种恍然如昨日的唏嘘感。
有这样感触的,显然不止是师南。
席远不止脑补了什么,表情从一开始的期待、震惊,到最后变得小心翼翼。
他停在半空的手,终于落了下来,轻柔地摸了下师南的头,轻声道:“音儿,你受苦了。”
高了,瘦了。
变漂亮了。
还沦落到烟花之地,维持生计,不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吃了多少苦头。
席远潋滟的眸子满是沉痛,不敢询问他的过往,只有故作轻松地笑道:“还好我总算找到你了,哥现在可不是打地盘的乞儿王,有了豪华的宅子,能养的起你。”
“以前你不总也说,嫁给我当媳妇么?”话里似是开了个玩笑,手指头却曲了曲,心里无端的不定。
他说了这么多话,音儿怎的一句也没说。
师南腹诽,明明是你整天不着调挂嘴边,心里却想起昨夜死在他手上的艾元明,澄净的瞳孔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席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一声,成功让席远怔住。
他想过千百种答案,却也没想过这一种。
在战场上雷厉风行的席大将军,孔国唯一与江阴王匹敌的护国大将军,此刻忐忑极了。
无语伦次地说:“音儿......是不是怪我了。”
曾经以为淡了颜色的记忆,通通变得鲜亮了起来。
“我没有忘,你的好哥、哥都记得。”
席远边说边轻松地笑,只有偶尔的结巴,能看出他不显于色的紧张,“当初我被人暗算中了一刀,伤及肺腑,是你救了我,日日夜夜照顾我。”
“我们没有住的地方,睡在破庙里,那里的人嫌我晦气,要扔我出去,是你扑在我身上,每一拳、每一掌,打在你身上,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穿着华丽锦服的花花公子,此刻低着头,望着一脸陌生的女子,只想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
“后来是我不对,抛下你走了。”回忆起越多的细节,愧疚越发浓郁。
当初正值两国交战的关键时刻,他受了重伤潜伏在西武,伤势一好,立马冒着生死风险回了边关。
因为归途太危险,他没敢带上音儿
席远声音愈发温柔,快侵出水的柔情,出现在这张惯会轻佻的面容上,“我现在什么都有了,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过去的种种,我都会补偿给你。”
“音儿,别气了,好吗?”
没有人知道,击败西武国的那年,他第一件事情不是进朝觐见,而是亲自奔赴西武国,走遍有她痕迹的地方。
满怀希望,以为可以找到她,接她回孔国。
结果却听闻了她的死讯。
有人亲眼看见,她受人强迫入了青楼,最后自己想不开,被逼落了河,没有找见尸体。
纵使将害她如此的人千刀万剐,也换不来音儿的一笑。
好在,音儿回来了。
师南默默看着眼前笑着的男子,有些怜惜。
似乎能看见他轻浮的外表下,痛悔不堪的内心。
音儿怎么会怪他呢?
走近一步,抬手抚平他自己都没察觉,眉心处皱起的折痕。
师南长长的睫毛眨动,“她不怪你。”
席远茫然抬头。
“别难过了,”师南说:“音儿是个善良的姑娘,能遇见你,同你相依为命,她又怎么会怪你呢?”
音儿的死劫,他确实是替她度过了。
可惜,战争岁月的贫困女子,尤其是相貌姣好的,总是活的很艰难,在他走后,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也曾去打听过,可惜已然香消玉殒。
但是他不能承认,他信不过席远。
更何况过去的事情,没有必要再提。
“我在青楼与音儿相识,她告诉我了这个口信,她说,认识你很高兴,谢谢你的陪伴,她不后悔救了你。”师南道。
席远沉默了很久,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在消化他说的东西,一直看着他,眸光明灭。
宝丰钱庄的待客室,就这样静静地留给了两人,无人进来催促。
半晌,席远似乎想通了,叹息道:“谢谢你特意告诉我,也谢你用音儿的名字,好好活了下来。”
师南道:“不必如此。”
席远再次抬起头来,已经恢复了情绪。
他从腰间掏出不离身的玉骨扇,刷地展开,眨眼间,又是那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姑娘既然来到此地,想必是遇到了困难。”席远勾起笑,眼中忽闪而逝了某种东西,“你既是音儿的知交,我便也把你当妹妹看待,音儿对我有救命之恩,之后不如由我来照顾你,算是全了我对音儿的愧疚。”
师南如今本就无处可去,听了略微心动,又有些犹豫。
席远确实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目前看来,与英郡王的死似乎也无关系。
更重要的是——他喜欢女子。
虽然说起来有些丢人,但师南着实对这个身体的拈花惹草,有了心理阴影。
更何况,当初因着音儿强大的执念,他几次三番替重伤的席远挨了拳头,好几次差点死了过去,正因为如此,他对席远帮助他,一点儿心结也没有。
师南:他可是席远的救命恩人呢。
那消失许久的老头,也适时出现在门口,笑得跟尊弥勒佛似的,恭喜两人:“好事一桩,好事一桩啊。”
“姑娘别担心,有席公子的照应,以后就有依靠了。”
于是师南含蓄地笑了笑,“那就,麻烦席公子照应了。”
席远眸里含笑,“请。”
然后与新认的妹妹,一同出了宝丰钱庄。
两人偶尔的对话中,会有美眸对凤眼的交流,其间俱是礼貌而克制的友善,也让师南更放心了。
到了外面,席远扶着音儿上了轿子,望着此时莲步轻移,偶尔回眸无比娇羞的美人。
咽下了想问音儿与司景明什么关系的话。
还不是时候。
与此同时,脑中却闪过,昨日她凌空跃来,惊鸿一睹的狡黠。
席远笑容不变,跟着上了轿子。
——音儿,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识得你。
我们,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席远:我当你是个妹妹。
师南:甚好。
后来——
席远:其实是情妹妹。
师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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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将军夫人
师南被接进了西苑的大宅子, 打量自己接下来要住的“闺”房, 发出了感叹。
若是谁能嫁给席远, 一定很幸福。
好歹被宛秋摧残了那么久, 他一眼看出,雪梨木的梳妆台上,首饰盒里装的都是郁京最近时兴的胭脂妆粉, 有的就连宛秋都没有。
屋子的墙上挂了一副金秋赏菊图,屋内随处可见插着鲜花的花囊,淡淡的花香萦绕在空气里,让人心情跟着好了起来。
还未看完,就有人恭敬地敲了门,得到许可后,侍女们低垂着头,鱼贯而入。
手上抱着各式各样的衣裙,样式材质无一不精美,还有众多价值不菲的配饰。
师南有些疑惑,当初那个乞儿王......在孔国发家了?
领头的侍女相貌清秀, 笑起来有着小小的梨涡,让人心生好感。
她轻声轻语地说道:“公子说了,音儿姑娘以后就是奴婢们的主子, 是府里的小姐,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念夏。”
师南心里一动,“不知席公子在哪里做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认识不久,还不太了解。”
念夏自然道:“公子为宫里做事呢,具体的事情,还是公子亲自对小姐说最好。”
师南闻言心想,混的还不错,都当上官了。
不过看席远那成天无事可做散漫的样子,多半也就是个闲职小官。
念夏见他不问别的,主动提出:“小姐看看这里的衣服,有没有喜欢的,念夏伺候小姐换上。”
“若是都不合眼,外面还有别的。”
她这一提,师南才想起,这身衣服进了艾府折腾一回,早就起了皱痕,犹豫了片刻,指着众多侍女手中最朴素的一件,“就那件吧。”
那是件简单的素白色锦衣,十分符合他如今的处境,他可没忘穿成音儿时,仗着救命之恩,后来是怎么爬到席远头上作威作福的。
低调点,温柔点。
念夏打眼一看,没有取那件,而是转身拿起另一件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淡粉色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