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秋敛下了笑意,轻声细语道:“傻王爷,还没看出来?秋娘这是要害你呢。”
话音落下,房间内接连钻出了几个面无表情的人,门外竖立的人影愈发清晰,像是无形的威慑。
师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事已至此,事态很明白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身的死劫,不是江阴王,而是常伴身侧的宛秋!
谁能料到这么个动不动就嘤嘤哭,日常连胭脂盒盖都拧不开的,爱撒娇的柔弱女人,居然潜伏在英郡王身边,意图对他下手!
这也太他娘的迷幻了!
几人也不靠近,站得远远的,隐隐的气势不容忽视,给了师南极大的压力。
师南干笑几声,试图打打感情牌:“秋娘,你凭良心讲,本王对你好不好?什么人派你们来的,本王愿意出两倍,不,五倍的价钱。”
宛秋凄冷一笑,“王爷自是哪都好,可惜秋娘没有良心,时机既然到了,王爷别费心思挣扎了。”
什么时机?杀他的时机吗?
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不等师南再问,宛秋像是很赶时间,一手拎起酒壶,另一只手急急燥燥的,就朝师南抓来。
“这不是毒药,你不会死的,听话点,不然别的人可没有我温柔了。”
师南气都来不及缓一口,就被壶嘴怼上了脸,他鼻尖抽动了一下,别过头,避过不知下了什么的酒液,一把抓住宛秋的手往身后带,试图控住她掌控局势。
他就不信了,好歹是个大男人,还制不住一个弱女子了!
宛秋的地位如此高,只要制住她,就能全身而退。
“吓唬谁呢,你当我会怕——”
“啊!”
结果刚碰上宛秋的胳膊,就被她闪电般的反手拧住,巨大的力道透过接触的地方传来,毫无反抗之力的师南立马怂了:“疼疼疼!我喝,我喝还不行吗!放手!!”
宛秋似乎不是故意的,见他痛的脸都白了,脸色一变,连忙放了手。
见他唇色都发了白,冷漠的外壳骤然被击碎,心疼的直掉眼泪。
“叫你听话呀,别让秋娘心疼了好不好?”
师南:“......”你怎么好意思说这个话?还有你怎么就能变脸变的这么快?
她嚎的比师南的痛呼声还惨,导致他半真半假的呼痛声继续不下去了。
说实在的,他彻底看不懂了,若说宛秋要害他,偏偏货真价实的心疼不是作假。若说宛秋对他无歹意,又偏偏要他喝了这杯酒。
外面突然有人急促地敲响了门。
宛秋擦掉眼泪,眼妆哭的有些花了,她丝毫不在意,带着泪痕对师南说:“没时间了,我自己来吧。”
这是要强来了!
“都说了我自己喝!”
技不如人,一身的毒药在艾元明那里就被搜干净了,只有几颗聊似胜无做来玩的解毒丸子,稍微烈性点的药都解不了。
师南只能端起杯子,当着她的面,一饮而尽。
师南:至少要保留公猫最后的尊严!
宛秋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眉目缓和了些。
药效很快,师南眼前婀娜的人影逐渐晃动,不多时无力地倒了下来,被宛秋接住了。
她动作轻柔的将心爱的人放在了床上,鞋袜褪下,还细心地垫好了枕头,掖紧被角,最后在其额间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等我回来。”
直起腰后,红衣缥缈,多情的女儿不见,替代的是眉宇间带着冷意,不知身份来历的女子。
房间内此刻没了人,都在外等候吩咐。
宛秋推门而出,娇媚的面容露出了冷肃的神色。
“散布消息,就说我手上有江阴王要的东西,把他引过来。”
“是。”众人散开。
与冰凉的语气相反,宛秋合上门的动作无比温柔,最后投来的一眼极为深情,像是终于锁住自己的无价之宝。
......
郁京南北城区交接处,一匹赤红色的骏马疾驰而来,路过的人纷纷惊叫着避开,还有胆大的辱骂不停。
“奔丧去的咧,这么急——”
“驾——”
赤马上穿着紫衣的席远充耳不闻,挥着马鞭,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疾驰的黑色马匹。
脑中浮现的是密探刚刚传来的消息——侍御史一家四口,尽数灭门,疑是江阴王动的手。
席远咬紧了牙关,自从江阴王放了狠话,他一直防备着,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活生生的四条性命,就这么消失了。
黑马越来越近,他对准马身,径直撞了上去。
两匹马上的人影俱都翻了下来,毫发无伤的落地。
席远没有拔剑,大步冲上去,攥着那人的衣领怒吼:“你还是人吗?你当真一点人性都没有?”
附近的百姓纷纷避让,不敢触其锋芒。
被抓住的男子一身月白色的衣服,胸前还印着几滴血印。
他双眸赤红,被席远质问,才缓缓抬起头来,哑声道:“我早就不是人了。”
“司景明!”手上的青筋曝出,席远的怒火在胸中翻涌,轻佻惯了的面庞燃起火来,格外可怖,他同样哑着嗓子,低声道:“一家四口,被尽数灭了门,连六岁的小孩都不放过。”
嗓音里是极为深切的沉痛,“去年在宫里见到,他还叫我席哥哥,那么长的人生没走......”
说到最后,几乎有些哽咽。
寒芒湛湛的刀锋从他的手指划过,席远飞快后撤,沉着脸看着司景明手上一尺长的小刃。
一刀未中,司景明似乎有些遗憾。
席远咬牙切齿道:“果然,你一点悔恨也没有,借着宛秋姑娘的名头,试图接近掌控英郡王,我和你唱反调,你就要杀鸡儆猴,灭人满门!”
“死在你手上的无辜人命何其多,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证据,亲手解决了你。”
司景明都要转身走了,他迫切的要去一个地方,一刻也不能停。乍一从席远嘴里听见英郡王这个名字,让他本能地停了下来,转头确认道:“英郡王?”
两人没打起来,有不怕死的百姓靠近了些,想要瞧热闹。
席远忌惮地看了眼司景明手中的利刃。
司景明今日的状态有些古怪,担心会伤及无辜,席远没有再靠近。
“何必装傻,我岂会不知,你一开始就冲着英郡王去的。”席远冷笑道。
“不,”司景明纠正他,“开始不是,现在是了。”
席远听不懂他何意,只当他是承认了,便怒声指责:“最初我还不信,为了以防万一,我才守在莳香馆,时时看着英郡王,怕他受你撺掇,或者是被你逼迫——”
然后闭了闭眼,说完了最后的话:“谋逆篡位,做傀儡皇帝。”
“结果就因我的阻拦,你恼羞成怒,杀了时常参你奏折的官员一家。”
“这种行径,你怎么做得出来?”
司景明没听几句,就没了耐心,自言自语道:“对,英郡王,我要见阿南......”
他浑然不觉语义的混乱,略过席远,就要上马。
席远见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心生古怪,诡异的感觉甚至压过了膨胀的怒火,他略微靠近了些,仔细看着司景明通红的眼,古怪感愈发强烈。
“司景明?”
司景明不搭理他。
“江阴王?”
发病的司景明思维格外专注,眼中只有一件事,被耳畔不停的苍蝇扰乱了思绪,眼神一厉,手中的利刃朝席远投射而出。
“滚。”
席远皱着眉闪开,又扑上去,“你必须给我个交代,四条人命不能白死!”
司景明被他拦着,愈发不耐,迅速与他交战了起来。
两人俱是武功高深之辈,一时半会决战不出胜负。
见司景明越发狂躁,招招致命,像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办,一颗也不能停。
席远心里一动,试探着说:“你告诉我那孩子怎么死的,我就放你走。”
司景明久奈他不得,直接了当道:“我不杀孩子。”
席远愣在当场。
“不可能。”他道,“除了你做的出,还有谁?”
司景明没理他,趁此机会上了马,朝莳香馆的方向急行而去。
席远呆立片刻,凤眸凝重,最后也翻身上了马,跟在司景明背后。
与此同时,莳香馆内。
宛秋一行人离开不久,躺在床上的师南缓缓睁开了眼,瞳孔涣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集中。
意识回归后,他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掀开被子下了床。
刚落地时还站不太稳,是药效的后劲。
宛秋没有骗他,酒里下的药只是普通的迷药。在她试图强喂他的时候,壶嘴经过鼻尖,有了毒师庄河的记忆,师南轻易地分辨出酒里的东西。
这种迷药能使人昏迷四个时辰左右。
趁宛秋不备,他痛呼之余,预先服下了解药,只是见效慢了些。
还好效果来的及时。
他迅速穿好鞋袜,趴在门上,悄悄开了一点门,透过门缝往外看去。
楼上一切如常,没有人把守。
师南快速跑了出去,刚下一层楼,还未从楼梯口钻出,就看见几个奇怪的男子,搂着姑娘从前面路过。